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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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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嗎? 「我相信,三百篇詩,反覆述說著的,也就只是,年少時沒能說出的,那一個字……」 那聲音,低沉婉轉,蘊含著無限柔情與深意。 那一個字……那一個字究竟是什麼呵?是否是她一直癡心想望的那個字。 「羽純,天很冷,你睡在這兒不怕著涼嗎?」那聲音,再度輕輕柔柔地拂過她耳畔,仿佛極端心疼。 薛羽純心跳狂野,朦朧地呻吟一聲,意識卻陷在無底黑洞醒不過來。 可感覺卻還是存在的,她清楚地感覺那溫柔嗓音的主人將她的身子擁入懷裡,用他灼熱的胸膛溫暖冰涼的她。 她感覺一道奇異的暖流深深沁入心底。 「今天是你生日對吧?不知怎地,我猜到你會來這裡,我們……也算有默契吧。」 是誰?怎會知道今日是她生日? 「羽純,你究竟怎麼了?在這裡哭著入睡嗎?」溫熱的頰緊緊貼住她的,同樣溫熱的氣息則輕輕吹向她鼻翼。 「讓你哭的人……是我嗎?」他問,帶著濃濃的懊悔,臉頰磨蹭著她。「對不起,還痛嗎?我沒想要打你的,只是、只是因為……你那時也哭了。」他一頓,忽地深深歎息,「如果當時我不打你,如果當時我不能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我便再也約束不住自己的心了,管不住自己飛向你……」 話語一落,他隨之陷入沉默,好半晌,灼燙的唇瓣忽地印上她眼瞼,輕輕吻去簾上的濕潤。 「對不起、對不起……」他低低地。 然後,兩瓣唇繼續蜿蜒而下,細細地撫過她瑩膩的肌膚,終於,停留於她沁涼的紅唇。 她輕輕喘息,承受不住這樣的柔情蜜意,只覺心跳快得幾乎迸出胸膛。 是誰?究竟是誰這樣吻她? 是……他嗎? 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她真想張開眼,想看看究竟是誰。 可她不敢,怕一張開這樣美好的夢境便消失了,怕那張開眼見到的不是自己一心期盼的那個人。 不,她不要醒來,不要醒來知道自己只是做夢。 就讓她繼續夢下去吧,永遠。 不要醒來。 但她還是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展開眼瞼,輕輕地、緩緩地。 朦朧的眼瞳有一瞬,認不清存在面前的一切。 好一會兒,淡粉紅色的天花板才真真正正映入眼簾。 是她的臥房,她睡在……自己的臥房。 那甜美的一切果然還是夢。 薛羽純怔怔地、朦朧地瞪著天花板,說不出掠過心頭的是一番怎麼樣的滋味。 她醒了。 為什麼要醒呢? 失望、惆悵、怨懟,紛至遝來的情緒驀地淹沒了她胸膛,令她心跳一陣急一陣緩,呼吸不順。 她驀地直起身子,赤裸的玉足踏上冰涼的地板,激起骨髓一陣冷顫。 她不想醒來,真的不想。 「她還在睡嗎?」 「嗯,大概有些著涼了。」 「是嗎?」先前問話的男人沉吟半晌,終於,揚起意味深刻的眼眸,「傲天,你為什麼回來?」「我……」任傲天一震,雖明知一定會面對弟弟這樣的質問,但心緒仍是一陣猝不及防的慌亂。他蹙眉、咬唇,陷入長長靜默。 「究竟為什麼?傲天。」任無情不耐煩了,一向溫煦儒雅的面孔毫不客氣著對兄長的不滿。「你不是決定和羽潔重修舊好了嗎?不是就決定在德國結婚定居?為什麼還回臺灣來?」 「我……這裡是我的故鄉,難道我不能回來嗎?」 「你當然可以回來——但離羽純遠一點!」 任無情帶著濃厚警告意味的言語再度令任傲天身軀一震,揚起莫測高深的黑眸,「你很護著她,無情。」他說,深深望著任無情,「你覺得我接近她是為了傷害她嗎?」 「你不是嗎?」 「當然不。」他直覺地反駁。 「或許。」任無情同樣深深回凝他,沉靜的語聲卻隱隱蘊著諷刺,「或許你確實從未存心要傷害她,可偏偏每一回都重重傷了她!」 他面容驀地刷白,「我……她真的因為我——」 「你心知肚明。」任無情瞪他一眼,拂一拂衣袖,怒氣衝衝地旋身,「我去看她。」 「無情……」 「你可以走了,我會照顧她。」 「不,無情。」任傲天上前,扯住他手臂。「讓我來。」他低語,語氣居然帶著祈求之意。 任無情感到驚訝,驀地轉頭,「為什麼?」「讓我照顧她。」他只是這麼一句。 「不行!」任無情尖銳地拒絕哥哥的請求,「我不能把她交給你。」 「她不是你的——」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她不是你的!」任傲天微微提高嗓音,濃密的眉峰緊聚,躍動著火焰的黑眸藏不住激動。「她不是你的女人,你沒資格用那種語氣說話!」 「你也沒資格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任無情瞪他,用力拂開他的手臂。 「你……她不是你的……」任傲天同樣瞪著雙眸,咬牙切齒,偏偏齒縫中還是只能逼出這樣一句話。 「也不是你的。」任無情淡淡一句,面無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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