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歲歲伴君行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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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訥訥地摸頭。「頭兒,我就是好奇,你說這正值江北鬧災的時候,這溫侍郎還有閒心派家裡的下人出來,看來不像是走商,也不像是去哪兒送年節禮,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都不幹你的事。」青年淡淡回了一句。「走吧,你不是餓了?難不成想在野外露宿啃乾糧?」 這就是要去驛站投宿的意思了。 大漢聞言大喜,巴巴地應了一聲,隨著青年一起牽馬進了驛站。 這一進去才發現裡頭熱鬧非常,馬車除了侍郎府的還有其他好幾家的,據說其中還有個是南部沿海市舶司的大官,任期到了領著家眷浩浩蕩蕩地回京,行李裝得滿滿當當的,十分招人眼。 驛丞忙著招呼侍郎府的管事,好一會兒才迎向青年與大漢。「請問兩位是哪裡的大人?」 大漢咧嘴一笑,直接將一錠銀子塞進驛丞手裡。「這兒還有空房間嗎?我和我大哥想住!」 驛丞一看,足足十兩重的銀子,登時眉開眼笑。「有的、有的,上房是沒有了,但中等廂房還有幾間,兩位看看是否合意,請隨我來。」 是夜,驛站內極是熱鬧,不時有言語笑談聲,驛丞忙著使喚驛卒給諸位大人及眷屬們端茶送水,伺候酒菜。 人多嘴雜,溫歲歲便不好出門了,只能在屋裡躲著,幸而大伯父那邊已派了府裡的管事及僕婦來接,待明日就可啟程回京。 不過只派了家中的下人來接自己的侄子和侄女,可見父親在這位族兄面前並不怎麼得臉,恐怕她和弟弟到了京城侍郎府還得格外謹慎小心地度日。 一念及此,溫歲歲自嘲地勾了勾唇,不過無論如何,確定明日便可離開驛站她還是暗暗松了口氣。 前兩日南方市舶司一個五品官員領著家眷來投宿,一陣紛紛擾擾,她意外撞見了他們家的少爺,差點遭到對方調戲。 那少爺一看就是個貪花的,雖然她此時的顏色並不如前世嬌豔,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但也不想無故惹了風波,這兩日只得閉門不出。 幸好還有溫炫和香姨陪著她打發時間,倒也不至於太過無聊,只是這猴精似的弟弟就沒一刻坐得安穩,瞧,此刻又巴著窗戶往外看熱鬧了。 「姊姊,你過來!」溫炫一個人看不夠,還拉著她一同看熱鬧。「你瞧那人連自己的馬也哄不住,被馬踹了一腳,真真好笑!」 溫歲歲被弟弟強拉著來到窗邊,卻是興味索然。「阿炫,別胡鬧了,把窗子關上吧。」 「咦?那人手上拿著的紅果子是什麼?姊姊你瞧,那又圓又大的,可是你曾跟我說過,從西方傳來的紅蘋果?」 蘋果? 這下溫歲歲興致也來了,側身半隱在簾後,往窗外望去,這間廂房外頭正對著驛站的後,鄰近馬康,有些人便會在此洗馬喂馬,此時只見一個相貌粗豪的大漢正拿著一顆紅果子一匹棕馬。 溫歲歲睜大眼,仔細辨認那顆果子,驀地眼角餘光閃進另一道修長的人影,她陡然一震,心韻停了一拍。 她屏氣凝神,脖頸僵硬著緩緩地轉了個方向,望向那個忽然現身的男子,一襲藏青色的倒,眉目清俊,正和那名大漢說著什麼。 她的心怦怦跳,血流瞬間沸騰加速,好半晌才尋回恍惚的心神。 是顧晏然! 竟然是他……她以為可能會在清河縣,也有幾分可能會在京城遇上的男人,竟這麼巧也來到了這座驛站。 她必須去見他,現在馬上就去! 溫歲歲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出,嚇了溫炫一大跳。 「姊姊,你去哪兒?姊姊!」 明月當空,夜涼如水。 簫聲悠遠地回旋著,吹著一曲「明月出天山」,大漠獨有的壯闊景致彷佛也隨著簫聲在夜色裡徐徐展開。 吹簫的人正是顧晏然,任驛站內如何人聲鼎沸,熱鬧繽紛,他只是歲然不動地坐在後院石牆邊,伴著他的只有馬廐裡幾匹嚼著草的牲畜以及正使勁擦洗著愛駒的大漢。 溫歲歲躲在角落,望著顧晏然吹簫的側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她依然如他記憶中那般俊美無瑕,氣韻淡泊,只是彷佛又更添了幾許孤寂蕭索。 明明他身邊就有人啊! 她認得那個壯漢,在她以囊魂的形式跟在顧晏然身邊時曾見過他幾次,他是張大壯,是顧晏然在戰場上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澤。 之後顧晏然組了商隊,便將回鄉後遭到家人排擠,連僅有的積蓄也被騙得精光的張大壯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跟著他一起四處做買賣,走遍了大江南北。 張大壯性格憨傻,天生樂觀,她以為有這個朋友跟在顧晏然身邊,能漸漸地將他從孤寂拉出來,看來並沒有。 溫歲歲神色黯然,從知道他也進了驛站開始,她已經在這兒躲了將近兩刻鐘了,好不容到藉口打發了溫炫,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卻苦於沒有正當的理由能夠接近他,總不能上前就打招,說句「公子你好,小女子可否有幸與公子結識」吧? 她能想見,顧晏然的反應只會覺得她是哪來的女瘋子! 思及此,溫歲歲懊惱地咬了咬唇。 這個世道是不允許女子出格,總是有太多限制,即便前世她身為國公府嫡女,再如何瀟灑恣意也得受世俗禮教的束縛,從不曾設想過自己與他會有任何可能。 溫歲歲在暗處躊躇,卻不知她若隱若現的倩影早已落入了顧晏然眼裡,劍眉微擰,浮上些許厭煩之意。 他放下簫管,一旁張大壯正好聲好氣地哄著今日與自己鬧瞥扭的祖宗,忽然驚覺簫聲停,拍了拍愛駒,走過來抬頭望向牆頭。 「頭兒,怎麼不吹了?」 顧晏然跳下牆,神色淡漠。「我先回房。」 張大壯一愣,驀地想到什麼,往溫歲歲躲藏的方向瞥去一眼,對顧晏然擠眉弄眼,壓低噪門。「頭兒可是被姑娘家看得煩了?我瞧那姑娘挺規矩的,也沒敢湊過來。」 說起來頭兒也接近而立之年了,至今尚未成親,也是令人心急,偏偏他天生一張冷臉,嚇得那些個大姑娘小媳婦都不敢親近,難得有位姑娘躲在一旁偷看他,還看得癡了。 說實在的,他很興奮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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