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贅婿 | 上頁 下頁
十八


  「你舅舅呢,他不會揮舞著大刀砍人?」一說到成武侯,她當下臉露不屑,語氣發酸。

  當年的謝天運的確失去記憶,誰也想不起,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他在昏迷多日後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人便是怕他疼、朝他傷口吹氣的原清縈,因此她愛笑的面容便深刻的印在他心田,再也無法抹去。

  也許是雛鳥心態吧,他只信任她一人,也只跟她玩,有一段時日兩人同榻而眠,只因他會作惡夢,沒看到她就會驚慌失惜,抱著雙腿縮在角落裡,不停的無聲落淚,非要看見她才會平靜下來。

  原中源在他出事的附近打聽了許久,無人尋他,再看他當時的穿著打扮十分落魄和邇遢,便以為他是小乞丐而帶回江南,好生養著他,還給他請來大夫醫治失憶,並親自教他讀書。

  原來他腦中有淤血未化才什麼都不記得,大夫開了藥又針灸,連續治了好幾年才慢慢想起過往。

  只是他被人毆打成傷的情景很難忘卻,對成武侯府畏之如虎,不願再去自取其辱,之後便一直住在原府,被當成少爺看待,直到他虎著臉的舅舅找上門。

  一說到砍人,謝天運莞莆一笑,但也有更多的歉意。「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舅舅他管不到。」

  如果他做上門女婿的事傳到舅舅耳中,恐怕真會揄起大刀,連夜騎上大馬阻止這樁婚事。

  不過舅舅要砍的人是他,謝家只剩他這點香火了,怎麼給人當贅婿,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地底的胞姊。

  她一哼。「話別說得太快,你舅舅的個性你不會不曉得,尋親就尋親,他連問都沒問直接踹破我家大門,還揚言要滅門、抄九族,讓原府上下雞犬不留……」

  見過蠻橫的,但沒像他這般橫行無禮的,帶兵闖入不說還差點拆房子,刀尖指向原府的人要他們交人。

  交什麼人,江洋大盜嗎?

  成武侯一行人更像強行入室的盜匪,把一家子老老少少嚇得昏的昏、倒的倒,府裡的大缸都被砸得稀巴爛。

  他訥笑。「不是說了是誤會嗎,他以為你們是拐子。」

  老管家病了,病得幾乎一命嗚呼,等他病好了再找小少爺,人已經找不到了,因此他認為小少爺被人販子拐了,一路行乞到邊關找到成武侯,求他代為尋人。

  這一找就找了五年,因謝天運酷似其母,又未改名換姓,四處派人找人的成武侯終於打探到下落,他怕又落空,沒問清楚便迫不及待南下,唯恐對方聽到消息逃逸無蹤。

  「有讓人錦衣玉食的拐子嗎?救了人還被當賊看,事後一聲道歉也沒有,像做生意一樣丟下五千兩銀子便將人帶走,他不去打聽打聽,我們原府很窮嗎?給我打座玉石屏風都不夠,他好意思拿錢羞辱……」

  當時氣不過的她花了一萬五千兩讓人雕了門口石獅子大小的血玉貔貅,派了十八人抬到成武侯府門前,在貔貅前額用帝王綠碎玉黏排了四個字——

  我、不、缺、錢。

  後續發生了什麼原清縈全然不知,因為太生氣了,氣成武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以武淩人,她決定去拜師學藝,學成了絕世武學再找成武侯打一架,讓他別瞧不起人。

  謝天運苦笑。「我就知道你還記恨這件事……」

  她心氣多高呀!還是個被寵壞的假小子,做了好事未受嘉獎反而遇人侵門踏戶的護罵,她能心平氣和才怪。

  「你說什麼?」她眼一橫,拍開他在臉上摸來摸去的手。

  沒得沾點脂粉香的謝天運不在意的抽回手。「我是說我和舅舅是兩家人,早已各過各的,互不干涉,我有我的將軍府,他有他的成武侯府,甥舅關係不變但少有往來。」

  「將軍府?」啊!對了,他是大將軍。

  面對老是用嘻皮笑臉語氣對她的謝天運,原清縈沒法把他和上戰場打仗的鐵血將軍連在一塊,老覺得他是當年陪她一起上樹掏蜂蜜的白衣少年。

  「御賜的。」他特意一提。

  「得瑟。」她想板起臉冷冷他,卻忍不住噗哧一笑。

  御賜就御賜,還顯擺呢,當人不曉得他是朝廷重臣,聖眷正隆,連地方官員都不敢開罪他,百般討好。

  他低笑。「清兒,我不是得瑟,而是告訴你不用把個微不足道的秀才放在眼裡,他連個舉人都不是,有什麼好張狂,我什麼都不做也能輾死他,當官不就這點好處。」

  他暗示不用他出手,只要在地方官面前提上兩句,自有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出頭,他們看戲就好。

  聞言,她靜默了許久,爾後才由盈潤櫻唇逸出一聲歎氣。「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想反悔還來得及。」

  她不想強人所難,做不成夫妻反成怨偶。

  「無悔。」他牽起柔若無骨纖手,輕握。

  美目輕睞,顧盼生姿。「謝天運,你自找的。」

  「甘之如飴。」有她,足矣。

  「走吧!他們應該等急了。」以為新郎官跑了,婚禮作罷,大家可以散了。

  「等一下。」他一喚。

  「什麼事?」他回眸一瞥。

  「喜帕。」這可少不了。

  原清縈怔了怔,目光往下一垂。「我娘大概不會替我蓋喜帕,她更希望婚事告吹。」

  因為女婿一句話勝過十六年母女情,她被鬼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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