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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冷笑。「我們?」

  解氏目光一閃。「呃!我和你大姊夫,漢卿說你也不小了,再等三年都成了老姑娘,趁著有人提親就趕緊出門,有人肯娶也是你的福分……」

  「謝天運會娶我。」

  解氏一噎,笑不出來,手中的絹布被她揉皺了。「阿運也很好,只是我都點頭了,總不好讓人家白歡喜一場。」

  「你給我多少嫁妝?」原清縈淡淡問。

  「啊?」她傻眼。

  「有媒有聘不用給我準備嫁妝嗎?不會一頂轎子就想抬過門吧!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就比照大姊好了,爹給大姊多少陪嫁,娘備上一份即可,省得我被人說閒話。」原清縈用母親說過的話回她,當場慰得她滿臉通紅。

  「可……可我沒銀子呀!你爹不是全留給你了。」一提到此事,她心有忿意,府中的大權不交給她卻給了未嫁女,這巴掌打得真響,叫她情何以堪,她才是當家主母啊。

  「我記得你還有私房,我和三妞一人一半,算是全了母女情。」如果沒被姓劉的騙走了,為數應該不少。

  「不行,那是我的,怎麼可以給你當嫁妝,我……我……」她說不出口女兒銀子比她多,自個兒張羅不就成了。

  她呵呵兩聲,放下手裡的筆。「那娘想我怎樣,沒有嫁妝,又不給添妝的嫁人,你說是為我好,這話你自個兒相信嗎?」

  「這……」她語塞。

  她也不想府裡老是鬧烘烘的,不得安寧,不時有人上門來罵她不會管女兒,養出個不尊長上的逆女,族老們一個接一個的警告她,要是她再不管管便將原中源一房除族。

  丈夫葬在原家祖墳,若真被除葬了,她百年後要葬在何處,誰來供奉香火,她會不會成為無主孤魂?

  解氏怕了,不願老而無依,而眼前唯一的辦法是把女兒嫁出去,她也可省下不少事。

  「這是大姊夫說的吧,他說只要我嫁人了就不會有人在背後說長論短,他再以秀才身分出面跟大家講講道理,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好歹賣他秀才老爺面子。」想得倒還周全,什麼好處都讓他一人占盡了,要名聲有名聲,要銀子有銀子,還把小姨子丟出門,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他……呃,他說的也沒錯,你大姊夫是秀才……」讀書人明事理,有功名在身見官也不用下跪……

  「秀才算個什麼玩意,連品階都沒有,見到七品縣令還得哈腰行禮,難道我堂堂二品大將比不上一個讀死書的酸儒。」欺人太甚了,把他往哪擱了,真把自己當號人物。

  「啊……阿運,你……你什麼時候來的……」被人捉個正著的解氏笑得局促,面上又羞又惱。

  謝天運闊步走進,面色冷硬。「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明日的劉漢卿就不是秀才?」

  「別……別呀!你別胡來,十年寒窗苦讀不容易……」她驚得臉色一變,連忙求情說好話。

  「嬸子,你也疼疼我,我更不容易,縣城、軍營兩邊跑,還要防著有人跟我搶老婆,我的辛酸、我的苦處,嬸子你可看得見?」稍不留意賊子就來,他的苦無人知。

  「我……我……你別瞪眼,忒嚇人了。」這孩子品性好,她也樂意,只是一女不兩聘,她很為難。

  「嬸子不用你呀、我的,討個娘子好過年,為圖吃個團圓飯,我把成親事宜全打理好了,清兒的嫁衣已經做好了,連喜酒都給定了,就等拜堂!」

  §第五章 歡喜拜堂不洞房

  什麼,都處理好了?

  看著那張志得意滿又有些張狂的臉,心裡塌了一角的原清縈忍不住好笑,也就只有直著來的橫行霸道才能壓住她娘聽了風就是雨的性子,讓她無言以對,無力回駁。

  什麼叫講道理,他謝天運三個字便是道理,你秀才很大嗎?他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人捏碎,連骨頭都不剩下。

  別說官大壓死人,以勢淩人,塘河縣縣令見到他都得垂下戴著烏紗帽的頭,對他打恭作揖不敢抬頭,一個小小的劉漢卿也有臉端起架子唬人,本縣的秀才數以百計,不單單他一人。

  「入贅,不是迎娶,你想清楚了嗎?」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回不了頭。

  「想清楚了,我不會反悔,雖然不能大紅花轎將你迎進門,可是能與你相守到白頭,我於願足矣。」只要能在一起,誰嫁誰娶又何妨,不過是名義上的說法而已。

  「你這人胸無大志嗎?」她不免怒喝,堂堂大丈夫居然無所求,心願渺小得令人愕然。

  他笑了笑,以修長食指輕撫她淡妝薄施的芙蓉面頰。「我一家人全死光了,要遠大的志向何用,不論我有多大的成就也無人分享,夜深人靜時分只有冷風相伴,再多的豐功偉業也不及一盞等著遊子歸來的燈。」

  不會有人等著他回去,燈暗茶冷,屋中一片靜謐無聲,除了夜氣呼嘯而過的聲響,再無人聲沸鼎。

  「謝天運……」她心中一軟,有著感同身受的酸澀,只是她比他幸運,她還有親人在,不至於然孑然一身。

  「改口叫相公,或是天運哥哥,我還活著便是老天爺的恩賜,我不難過。」因為他還有她。

  「想得美,我才不管你難不難過,我也死了爹,還有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娘,整天處心機慮想霸佔原府家產的大姊夫,以及哭哭啼啼不敢反對丈夫納妾的大姊,我比你難多了。」她扛的是一座山,不時有人添沙加土,負荷更重。

  謝天運笑得更輕快。「所以你需要我,我身後沒有一堆想占你好處的親族,只有我一個人。」

  他說起「一個人」時,臉上雖然笑著,像是早已釋懷,不再惦念死去的祖父、爹娘、叔伯、兄弟姊妹等百來口至親,可是聽在原清縈耳中卻十分心酸,她知道他在意,只不過逝者已矣,再也不可能回來,他的想念只會徒增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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