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贅婿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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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意外的,如她所料,果然掀起軒然大波,這些所謂的族人口風一致,刀口朝向她,用最嚴厲的口氣斥責,以眾志成城的態度阻止她自立門戶,更不許她自行擇婿。 他們要操控她、威迫她,讓她在異口同聲下妥協,繼而從中得利,將她送入不見底的深淵。 「你太不懂事了。」原中寧一臉失望。 她贊同的一點頭。「我不需要懂事,我只要擔起一家之責,不管在座的人是不是對我有所不滿,從今天起,我原清縈便是原中源這一房的嗣女,你們認也好、不認也好,我都是嫡系的守灶女,其他人無權置喙。」 「你!」她竟然硬來,無視族人的非議。 「我,龍濤將軍謝天運,將與清兒不日結為夫妻,在百日熱孝中完婚,我將輔佐她為原府家主,你們若有不一樣的聲音儘管來找我,我會給各位『滿意』的答覆。」借機上位的謝天運順勢而為,占了贅婿一位。 你來攪什麼局,誰讓你多事!原清縈不快的橫了他一眼,警告他少多管閒事,她還沒決定接受一位將軍為婿。 我是先下手為強,省得你反悔。女子心如月亮,時盈時缺,他討個老婆容易嗎?她得體諒他。 他不想再等上三年,等她服完孝,還是先定下名分拐進門方可安心,他身邊的變數太多,由不得他猶豫。 「你……你們要成親……」解氏囁嚅的開口,聲如蚊購幾乎快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數十道視線一轉,落在兩母女身上。 「娘不滿意這門婚事?」原清縈在笑著,卻讓人感覺冷意陣陣,她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不……不是不滿意,阿運是好孩子,娘看著他長大,只是……呃!我和你姊夫說好了,將你許配給他表弟……」看著女兒越笑越淡的神情,她聲音越說越小聲。 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難怪自始至終沒開口說一句話,如意算盤早就盤算好了。她在心裡冷笑,但面上不顯。「辛苦你了,大姊夫,挖了坑等我往下跳,讀書人的氣節全用在這上頭了。」 「二妹言重了,我只是看岳母愁眉不展,為你的終身大事擔憂不已,唯恐你想得不夠透澈而耽誤自己,這才想法子為她分憂,讓岳母寬心。」他說得合乎情理,彷佛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婿。 若是臉皮薄的人還真說不出這番感動人心的話,瞧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不難看出他的文人風骨早已化成深沉的心機,用在自己人身上,因著龐大家產而折腰。 「大姊夫,收起你的得瑟,這一招對我而言不管用,既然我已經是守灶女,我娘說了不算,我才是家主。」她的事只能由自己做主,宗族親戚都無權插手,這便是守灶女。劉漢卿目光一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連岳母的話都不聽,孝道何存!」 拿「孝」這頂大帽子壓她,不可不說用心良苦。 「劉秀才的眼睛看不見本將軍嗎?當著我的面也敢跟我搶人,你好大的膽子呀!」真是財迷心竅了,一個秀才功名就敢膽大包天,堂而皇之挖他的牆角,果真應驗了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看到大將軍出面了,瞳仁一縮的劉漢卿有幾分懼意,民不與官鬥,他的確勢不如人,但是…… 「當上門女婿可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你已身居高位又何必為了百姓家的小事而丟了臉面,做兒女的當從母命,豈可不孝。」 他手中的王牌便是解氏,拿解氏當他收攏岳家財產的敲門磚,敲開比城牆還硬的原府大門。 他比任何人都貪心,要的不是一塊分食的大餅,而是拿下整個原府,一粒米、一口水也不分人。 「是呀!二丫頭,娘不會害你,你大姊也說那人好,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不要犯傻地扛起不該你負的責任,太累了——」她捨不得女兒吃苦,這是男人的事,一個姑娘家抛頭露面總是不太好。 解氏心疼女兒,不想她苦了自己,一味的逞能,待在後院繡花、做做女紅有什麼不好,女人生來就該溫良賢淑,幫著夫君持家、相夫教子,做好為人妻子的分內事。 她便是這麼過來的,讓出外經商的丈夫無後顧之憂,連女兒都帶出門,把她的性子都養野了,跟個兒子似,時不時的跟在一旁和人談生意,完全不把自個兒當成閨閣女子,讓人好生擔心。 謝天運出聲打斷她的話。「嬸子,別人的話還是別太相信的好,我在你跟前長大的,是原叔親自教我讀書,當我是自家人教導,我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什麼表弟的不見得有我好。」 「這……」她一聽便遲疑了,養過幾年的孩子自是知其心性,她那時也是真心疼他,當子侄輩養著。 看她有所動搖,劉漢卿連忙加油添醋的補上幾句。「岳母,人不可無信、背信棄義,這門親事是說好的,你若出爾反爾,我如何向表弟那邊交代?你這是陷女婿于不義之中。」 「我……我……呃……那個……我沒想反悔,可是……阿運說的也沒錯……」知根知底的孩子,又肯入贅,想想也沒什麼不好,解氏登時慌了,左右為難,她看誰都順眼,可又下不了決定。 「娘,聽我的。」一道女聲清冷的揚起。 「二丫頭……」她眼眶一紅,蓄上眼水。 原清縈眸色清冷的看向在座的每一個人。「要和我過一輩子的人,至少要我看得上眼,姊夫口中的表弟不就是青樓常客范長義,為人放蕩、生性好賭,高不成、低不就的遊手好閒,姊夫若覺得他好就把自個兒妹子嫁給他,表哥表妹親上加親不更是佳偶天成。」 劉漢卿臉上一黑,差點爆粗口飆罵。他想要嫁了礙事的小姨子,可不是害自家妹妹。 「我的親事我自有打算,不勞諸位操心,再過幾日父親便要入土為安了,以他的事情為先,旁的事過後再議,還有,不要再潛入我屋裡找爹留給我的身後物,不妨告訴你們,東西的確在我手中,錢莊取錢的印信、金庫的鑰匙,幾大口箱子的金元寶、銀錠子,還有一匣子的契紙……」 有本事來偷呀!她言下之意便是如此,不把這些跳樑小丑看在眼裡,一張張貪婪嘴臉實在面目可憎。 「爹……」 連夜從千里之外的名劍山莊趕回來的原清縈眼中泛淚,看著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父親,發酸的鼻頭微抽著。 才半年不見,原本豐神俊逸的他居然瘦得見骨,兩頰額骨高高隆起,眼窩凹陷,面無血色,雙唇裂開帶著暗紫,全身的肉幾乎不見了,只剩皮包骨的直喘氣。 這是她一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爹嗎? 原清縈傻眼,難以置信,如斷線珍珠般的淚水不住地由凍紅的面頰滑落,淚如雨下。 「……你呀!哭什麼,爹不是還……還沒死嗎?至少你趕得上見爹最後一面,不留遺憾了……」沒能見她披上嫁衣,風風光光的嫁出門,他心裡還是有一點點遺憾。 若能再活久一點就好了,他能做更好的安排,可惜老天爺不允許,總喜歡捉弄云云蒼生。 「不許亂說話,女兒還沒學成歸來,你得撐著,不能讓我半途而廢,我……我沒哭,是風大,吹紅了眼睛……」她沒半點姑娘樣的用手背擦淚,強裝笑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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