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贅婿 | 上頁 下頁


  說話這人在族裡的輩分是五叔公,但事實上是外室生的奸生子,因生母早逝而被身為庶子的父親帶進府,早年的地位很低,連祖譜上都不記名,不過活得久輩分升上去了,這才有了開口的機會。

  然而鬧了好些時日,為何不見族長出面管事呢?

  呵呵……因為族長就在黑檀木棺裡。

  就因原中源行事公正、為人公義,不許族人好逸惡勞、徇私廢公,因此不為族人所喜,他們更想他拿銀子出來供養族中老少,讓族人不用幹活也能錦衣玉食,當起左手金、右手銀的老爺、少爺。

  「是照應還是趁火打劫、劫掠財富,你們心知肚明,真說出來只會更難堪。」

  謝天運話說到一半,冷眸淩厲的橫掃眾人一眼,看得他們心裡發虛,不由自主收起彷佛想將人拆解入腹的囂張。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們也不必惦記原叔身後的家產,我已替原二姑娘到了衙門立據,日後這些財產全歸原府尚未出嫁的兩位姑娘所有,旁人無權以『代管』名義占為己有,包括我本人。」他出示蓋上衙門大印的文書。

  「什麼?」眾人大驚。

  「你們以為原叔不在了就能任意欺淩遺屬,這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我朝律法不是讓你們輕賤的。」

  若無人出頭,真給人糊弄過去了,她們的委屈又該向誰索討。

  謝天運在棄文從軍前也曾是讀書人,讀過好幾年書的儒生,若非突生變故投筆從戎,要拿個功名不在話下,蟾宮折桂並非難事,面對這些人,他滔滔不絕的規矩法理信手拈來,條條有理有據。

  「不對,你說錯了,我們原家人的家訓是家主若死而無子嗣承繼,家族有權收回家業,一半歸公、一半分給族人。」不甘心白忙一場的原中寧提出異議,扯出族規這面大旗。

  「是呀!兩個女娃能有什麼出息,大堂叔生前雖然對她們疼愛有加也取代不了兒子,女兒終究要嫁人,總不能讓她們把原家家產帶到夫家去,這可是背祖忘宗,對不起老祖宗。」

  一名年輕人高喊原清縈、原沁縈是外人,不該霸佔原家人的財產不放,應該全部歸公。

  「對對對,沒錯,從古至今,還沒聽過女子能分家產的,她們根本不把族人放在眼中。」為了自身利益,又有人不顧廉恥的高喊,想將兩姊妹踩進泥裡,再也翻不了身。

  「說的對,兩個賠錢貨,我們把她們趕——」面露凶相的婦人更想趕盡殺絕,她只想將兩人的綾羅綢緞搶過來,裁剪縫製成衣,她也想自己能每日穿得像富太太,被人羡慕著,但一隻繪寒菊圖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甩在地,破裂的碎片像開得正盛的富貴菊碎了一地,裡頭的茶水和茶葉四溢散開。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頭一驚,默然地看向摔杯的粉嫩玉手,再看著纖手主人,小聲嘀咕兩聲。

  「各位叔叔伯伯、族兄嬸娘,你們的意思清縈明白了,可是清縈剛才說的話你們聽進去了嗎?」太久沒發威了,他們都忘了她的牙有多利,以為她變得乖巧,不再兇殘。

  「嗄?」什麼意思?

  眾人一臉迷惘,有種錯過什麼的不安。

  「很好,顯然你們不記得三年前的火燒祠堂一事。」她非常樂意提醒他們,一盡族人之責。

  「啊!」一干人如夢初醒,嚇得臉色發白。

  祠堂大火之事僅原家人知曉,外人不得而知,就連解家人也一頭霧水,不解原氏族人為何面露恐惶。

  「還有兩年前的百人落水事件,洗了個冷水澡過癮吧!今年該送你們什麼才好……」假意思考的原清縈以手托腮,目光清亮。

  「別……別說了,我們真的是為了你們姊妹好,我們會善待你們的……」成千上萬的青蛙在身上跳的滋味可不好受。

  「為我和三妞好?」她以指輕點面頰,神情像在看泡在水盆裡的跳蚤,跳得再高還是在盆子裡。「這種昧著良心的話你怎麼說的出口,搶走我爹留給我們的財產,讓我們一無所有的等你們施捨,這叫善待?」

  謝天運冷哼,「良心未泯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裡,明知你們已經失去依靠還來壓迫,這跟畜生有何異。」簡直不配為人。

  被罵畜生的人面上一訥,不止一人,幾乎所有人都抱持相同目的,他們沒想過兩個孤女將何去何從,只想著原中源身後的銀子,以為叫囂得越大聲得手的銀錢越多。

  看了身側的男子一眼,她心口微暖。「跟人講道理,跟他們……你一拳能打幾個?」

  打幾個?

  眾人臉色大變,倒抽口氣,紛紛以驚恐的眼神看向殺敵無數的龍濤將軍,他們自認腦袋沒刀口硬。

  「保家衛國是我的職責所在,我不能對無辜百姓揮拳。」原則上他的拳頭只能對外,滅敵除害。

  這話一出,眾人松了口氣。

  「但他們不是人。」只是披著人皮的人面獸心。

  謝天運像是恍然大悟的點頭。「清兒說的對,不能等同視之,該打的時候就要使盡全力。」

  才放下的心又往上提,每個人臉上多了不安。

  「放心,我不會讓人打你們,我爹還在那邊看著,我不想他傷心。」她一頓,雙眼看向廳堂的棺木,她只看到棺木的一角上面鋪著繡蓮的錦披。「不過若有人想傷害我和三妞,那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小臉發白的原沁縈緊緊捉住二姊的手臂,即使坐在椅子上也靠得很近,彷佛二姊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人疼的孩子天真爛漫,不解世事,但是在爹死後她才知何謂人情冷暖,以往對她很好、會給她糖吃的叔嬸一夜之間變得好可怕,不是對她視若無睹便是推她、罵她,叫她吃白食的拖油瓶。

  她吃府裡的白米飯呀!又沒吃他們的,為何大呼小叫的罵人,還想搶二姊送她的玲瓏玉蠲,他們憑什麼?

  二姊說一窩賊進府了,她們暫時不能趕人,要等爹爹出殯後再來清算,屆時那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把我們當土匪看待了不成,要不是有族人的看顧,你們姊妹能安然無事的坐在這裡發喪嗎?」外面的豺狼虎豹更凶狼,盯住原府這塊肥肉便不會鬆口。

  「三堂叔的勸慰真叫人安心,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引狼入室,前有虎、後有狼,將人啃食得屍骨無存。」她原本想再忍一忍,過了七七再說,可是這些人根本不給她機會,欺人太甚。

  以原清縈的脾氣,能忍到今日已是難能可貴,要不是她發現有人潛入她的屋子翻箱倒植,她也不會選擇發難,趁著眾人齊聚一堂時向外宣佈「守灶女」的身分,並告知她已選定贅婿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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