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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夫、夫人,小……小的不敢藏私,實在是連年歉收,稻子品質不佳虧了本,賣了也賣不到好價錢,所以……所以……」他越說越心虛,之前的趾高氣揚全沒了。

  「原來還有這回事呀!我還真是誤會了你,王老闆,我家管事賣給你的白米大概是次品吧!你若吃了虧,可向我索求賠償。」虧了本還能年年自肥,養了一屋子下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非常人能及。

  「王老闆?!」不會是那個米鋪王東家吧!

  蘇采和一見自內室走出的半百男子,兩腳一軟,連坐都不坐地癱軟在地,以顫抖的兩手勉強撐住身子。

  「哪來的歉收一事,我年年買進貴莊五萬斤白米,銀兩三千五百兩,儘管米價偶有波動,不過百兩上下,六年下來少說有兩萬兩左右。」他做生意講求誠信,童叟無欺,照市價收購稻米。

  普通人一家五口一年的生活費約十兩上下,兩萬里是多大的數字,要花到何年何月。

  「蘇管事,你不住在北虞國吧!怎麼對此地的氣候與王老闆所言出入甚大,你的歉收卻是彼的豐收,你說我該聽信誰的?」要編也編個好理由,一個國家若長年糧食不均,不早就打起來了,哪來的太平盛世。

  弱肉強食,戰爭的衍生除了本身的野心外,食物是最大的因素,人民吃不飽就會想造反,自個兒國內搶不夠就搶別國的,於是血流滿地的慘烈事便發生了。

  但是她由西映城一路走到莊子,沿路風平浪靜,她的車隊滿載貴重物品卻無攔路匪徒,可見在位的皇帝做得不錯,民富安康。

  好歹她也念了好幾年歷史,把古人政績背得滿像回事,想騙她這個「學富五車」的現代女子他還早得很,她懂的遠比他多得多。

  「夫人,小的……小的沒敢瞞你,那些收成的銀兩小的全送到姑爺手裡了。」

  他把一桶髒水全往別人身上潑去,妄想半點不沾身。

  聞言,她揚高的嘴角一凝,秀眉輕蹙。

  「你是說商府大少爺?」

  「是的,夫人,他是你的夫婿,小的第一年到商府送款便是由姑爺出面,他特意囑咐不用驚擾你,以後每年他會派人到莊子收款。」蘇采和越說越溜,好像這件事確實如此、和他無絲毫牽扯。

  事實上他是送了,但只有原來的一半,商別離壓根不曉得安家給妻子置了幾畝田為嫁妝,全由管事說的算,他以為她頂多百來畝田,收成不多。

  其餘的自然是入了蘇管事的口袋,他一人就獨佔大半的銀兩,欺上瞞下的做他日進鬥金的土財主。

  安璽玉眉頭打了兩個結,纖指輕敲這長幾幾面。

  「既然你是莊子的管事,錢也是自你手中交出,那就由你上門去索討吧!把我應得的兩萬兩一毛不少的要回來。」

  難怪商大少爽快地給了萬兩金當「贍養費」,原來他早就把她的私房錢挖去不少,兩相換算,他不過少了幾千兩白銀,與她預估的差了許多,跟在一頭牛身上拔了一根毛差不多。

  哼!她被坑了。

  「什麼,我去討?!」蘇采和大驚失色。

  看他臉上的慌色和惶然,她反倒是笑了。

  「收回來的銀子你可以抽成一成兩千兩,算是我慰勞你多年的辛勞,你可別推卻。」

  「可是……」他一下子像老了十歲,背有些彎,挺不直。

  「你若要不回來,你和你的家人就全到莊子裡做事,給我當一輩子奴才!」真當她傻了嗎?看不出他也貪了一手,瞧瞧那一身少說也要百兩才買得到的錦衣玉帶,月俸十兩的管事買得下手?他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風不成。

  「啊!我的家人……」她不是要他去死嗎?經過這些年的揮霍,如今他連一千兩也拿不出來。

  蘇采和這些年過得太奢華了,真當自己是大爺,把別人的私產當財產,年年有大筆款項進賬,他花錢不手軟,全然忘了莊子是有主的,而他不過是受雇代管的管事而已。

  所以他錢來得快,花得也快,覺得這筆銀兩花完了明年還有,年年如意地吃香喝辣,小妾一個一個納進府,他的膽子被養肥了,眼中早已無主。

  「蘇管事,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一個月內把販糧的銀兩收齊,不要讓夫人我到府衙走一趟,讓你家產充公,妻妾子女和仰你鼻息的親戚賣身為奴,以補你虧空的數目。」再擺不可一世的臭臉給她看呀!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這一招,只是小試身手罷了。

  「賣身為奴……」他嚇得面無血色,口中喃喃自語。

  「還有呀,假單別忘了寫,一般大戶人家的奴僕一個月有四天假,你若超過這天數,月俸照扣,自個兒算一算該還我多少,若還不出來,由你往後的月俸扣。」

  不下重藥誰會怕她,當家主事也要有幾分能耐才行。

  「……」他雙肩低垂,眼中再無一絲飛揚得意。

  蘇采和像戰敗的公雞走了出去,拖著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跌得灰頭土臉,連頭也不敢抬地離開莊子。

  在他走後,安璽玉才滿臉堆笑的向王老闆致謝,並允諾以低於市價一成的價格將今年春天播種的稻米賣給他,只要不遭遇天災人禍定能令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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