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繡色可妻 | 上頁 下頁
五八


  「你……」溫道江的臉色十分難看。

  「出來,不要讓我去找你,否則……」

  那個「否則」多駭人呀!沒人敢承擔之後的下場,縮頭縮尾的蘇暉明在蘭泊甯冷厲的低喝聲下,一臉懼意地走了出來。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水雲紋錦衣掠近,下顎驀地承受一記重擊,他整張臉一偏,連同身子往後飛去,正巧溫道江就在他後頭,兩人就這麼撞個正著。

  刹那間,所有的叫嚷聲全靜止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臉貼臉,眼對眼,鼻碰鼻,嘴巴……呃,靠在一起的兩個大男人。

  畫面很是驚悚。

  驀地,兩管鮮紅的鼻血從溫道江臉上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在石青色繡翎雀衣衫上,蘇暉明怕被溫道江秋後算賬,壞主意來得快,高聲一呼——

  「打人了,打人了!蘭大少爺打了知府大人,快把他捉起來治罪,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呀……」

  被男人親了的溫道江呆若木雞,許久才回過神,一眾衙役見他沒回應,便以為是認同,紛紛一擁而上,將萬夫莫敵的可怕男人圍在正中央。

  由於顧忌妻子安危,蘭泊寧沒有反抗,還笑笑地對妻子說:「沒事,我到知府衙門泡泡茶便歸來。」

  其實他也曉得痛毆蘇暉明的罪不重,只要人不死,再塞筆銀子給溫道江,打人一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溫道江的貪財眾所皆知,他是看銀子辦事,有錢什麼都好說。

  可是和官差起衝突那是犯了重罪,都在江蘇城裡討生活的,官府要治他多得是機會,為免惹禍,因此他選擇束手就擒。

  只是誰也沒料到,蘭泊甯最後是滿身是血的被抬出來,傷痕累累,手、腳、背後被打得皮開肉綻,傷口跟幹掉的血及衣服粘在一塊,讓蒲恩靜差點哭得沒厥過去。

  原來他一下獄就遭蘇暉明收買的獄卒下了軟筋散,而後一群蘇家下人拿了棍棒進了地牢,劈頭就是一陣狠打猛抽,把蘭泊寧打得不成人形才罷手,只留他一口氣苟延殘喘。

  是魚思淵又送錢又賣人情的,才讓溫道江的驚堂木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輕判,三日後再去牢裡接人時,蘭泊寧已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全身沒有一塊皮膚是完整的。

  蘭府

  「還……還哭,我不是沒……沒事了嗎?瞧你變成小愛……愛哭包……」看得他好心疼。

  「我哭我的你別管,少說點話,蘇家那惡人太可恨了,居然敢在牢裡下黑手,還有縱容他的知府也該死……」此仇不能不報!

  蒲恩靜以為她是在心裡默想,殊不知她太過氣憤竟不知不覺說出口了。

  「好,等我好……好了,一起去報……報仇……」他想伸手安慰她,卻牽動了其他傷口,頓時吃痛地悶哼。

  蒲恩靜淚眼婆娑的瞪人,沒有半絲殺氣反而多了小女人的嬌媚。「你不許去,我去就好,你待在屋裡養傷。」

  一聽妻子要一個人去為他報仇,他好笑地看看她的細胳臂、細腿,柔弱似柳的小身板。「你要拿針去戳人嗎?」

  「不要瞧不起女人,女人狠起來比男人還可怕。」她們不是不敢,而是還沒被逼到臨界點。

  他想笑,卻痛得直呼。「先把你的眼淚擦了再來說服人吧。」

  「我不敢殺人,但我敢炸人。」她才不管歷史會不會產生偏差,傷了她的男人她還能悶聲不吭的當啞巴嗎?一味的忍氣吞聲只會讓小人得寸進尺。

  「炸人……」炸成肉乾嗎?他想。

  蘭泊寧心裡想的是下鍋油炸,而蒲恩靜的炸是……炸彈。

  「傷口好了點嗎,還會不會痛?男人掉幾塊皮嘛,吐兩口唾沫抹抹就好了。」

  一直沉默的蘭夫人忽然道。

  原來某人的土霸王的性格是跟這位學的,母子倆的氣勢都好草莽。蒲恩靜暗暗咋舌,提醒自己以後一定要教好孩子。

  「娘,你都快哭滿三缸淚水了。」少話的蘭瑞傑捧著一迭畫冊,畫裡畫的是十八層地獄,每一層地獄的受刑人都有一張蘇暉明的臉孔。

  「妹妹,把這猴崽仔帶出去,老是拆我的台。」蘭夫人面上帶著笑,卻是用帕子抹著不斷落下的淚珠。

  白姨娘只是笑著摸摸兒子的頭,沒把她的話當真。

  蘭夫人原就是灑脫性格,喪夫後為撐起一個家,更是不拘小節,外人以為夫人生得溫婉,個性也定是如此,實則並非如此。

  「娘,夫君的傷口好多了,我剛替他上完藥,開始結痂了,再過個三、五日就能下床走動了。」只要他不鬧著要擦澡就好。

  「好,好媳婦兒,有你照顧著娘也安心。你呀,傷好了別忘記到魚家道謝,這回多虧了思淵那孩子……」

  蘭夫人強忍哽咽地交代,一雙眼不住地看著兒子,慈母心是永遠也放不下孩子的,不管兒子幾歲,永遠是當初抱在懷裡那個軟乎乎的娃兒。

  經過這件事後,夫妻倆的感情更深,如魚缺不了水般,蘭家人也更齊心了,因討厭蘇暉明,十歲的蘭瑞傑還主動提出要為蘭家繡坊畫繡樣好擊敗蘇家。

  「阿……阿琳……」

  耳邊忽然傳來既熟悉又陌生的低喚,熟悉的是喚人的腔調,尾音帶勾喚著連她也遺忘的小名,陌生的是那嬌軟的女聲,蒲秀琳肯定從未聽過,但蒲恩靜卻萬分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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