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繡色可妻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他沒說的是抱怨歸抱怨,真讓他堂姊、表姊們卸下珠釵綾羅著荊衣,三餐不得溫飽過苦「子,她們是死也不肯的,就算丈夫左擁右抱迎新人,她們氣在心裡也不舍放棄優渥的生活。

  「我算不算有錢?」蘭泊甯莫名冒出這一句。

  「算。怎麼了?」他狐疑地看了好友一眼,懷疑他喝醉了。

  「如果……呃,女子在成親前已有中意的人,那她在成親後……會不會……」

  他說得含含糊糊,語焉不詳,有幾個關鍵字還沒出口又吞回去,叫人聽不清他究竟想說什麼。

  「什麼女子不女的……啊,我明白了,阿寧,你醉了沒,趁天色還早,不如到挽月閣坐坐,你許久不見水靈月那個美人兒了,應該甚為想念。」他面露賊笑,以手肘輕推,盼能沾沾光一睹美人容顏。

  一提到年少輕狂的風流韻事,黑瞳一眯的蘭泊寧大口飲盡杯中殘酒。「我成親了,你記住了嗎?」

  聞言,魚思淵大笑。「成親了又如何?並不妨礙你尋花問柳呀!早點把人抬進你家,莫讓佳人苦苦相待。」

  「我蘭家的家規是年過四十無子才納妾,一妾三年未出方再納二妾,三年後若再無子三妾入門,一妻三妾為終,不可再多。」生不出來就是生不出來,娶再多也沒用。

  他訝然。「為什麼我不知道有這一條,那水靈月怎麼辦?她好歹跟了你三、四年,早就是你的人了。」

  誰都知道挽月閣花魁水靈月豔冠群芳,才貌雙全,只鍾情于蘭泊寧一人,願與之比翼雙飛,生是蘭郎人,死是癡情魂,只求與他共結同心。

  「什麼我的人,不過是銀貨兩訖的交易,你真當歡場中有心?」蘭泊寧笑他太天真。

  「可……可是你包下她,不讓她陪客……」只伺候他一人,枕畔相依,難道沒存著一分心思?

  「我嫌髒。」他一言以蔽之。

  與人共用女人太噁心,誰知她前一個恩客有沒有得過病,剛好那日他遇到水靈月掛牌的頭日,便丟下一萬兩將人包了。

  「你……你……我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呀!啊!不對,你家不是有位白姨娘,還有個庶弟?!」差點被他蒙了,哪來的家規,根本是他信口胡謅。

  一聽到「暴殄天物」四個字,心情好不容易好一點的蘭泊甯想到妻子也曾一臉痛心地說過這句話,當下臉色又陰霾一片。「我爹是過了四十歲才納白姨娘為妾,因為我娘生下我之後未再有其他子嗣,她認為我一人獨撐家業太苦了,便將身邊的丫頭開臉,生子後抬為姨娘。」

  「原來如此,蘭夫人度量真大……咦,你怎麼又兩眼結霜了,該不會房事不順,和新娶的小娘子琴瑟不和鳴……」魚思淵本是帶著揶揄口氣打趣,沒想到某人的臉色更黑了。

  「我……呃,只是開開玩笑,以你和嫂夫人的恩愛,肯定是如膠似漆,泡在蜜缸裡……」喝!他又哪裡說錯了?!

  臉黑成一片的蘭泊甯眼冒殺氣,頓感寒意襲來的魚思淵打了個冷顫,越說越小聲,好像脖子上頭架了一把大刀。

  「酒錢你付,我走了。」他丟下話,起身欲離開。

  「走去哪?」看著他掉頭走人,魚思淵傻眼。

  「回家。」他真想念那具軟馥身軀。

  「回家幹什麼?」魚思淵順口一接,接完了又明白自己犯傻了,回家還能幹什麼呢。

  「抱老婆。」真的是抱,再無其他。

  蘭泊寧不是不想和妻子當一對真夫妻,夜夜的壓抑,每晚一上了床就是最痛苦的煎熬,明明軟玉溫香在懷卻吃不著,只能幹瞪眼。

  可她的身子尚未長開,他怕雲雨之歡會傷了她,那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再者他尊重她,她不願做的事若勉強行之,只會造成她的反感,因此一拖再拖,拖到洞房花燭夜遙遙無期。

  不過這些時日的疏離不是因為怕傷了她,而是他自己的因素,他有點不敢正視妻子的臉,當初他娶她是因她能繡出「錦上添花」,並非對她有半絲男女之情,更甚者,他是瞧不上她的。

  可如今……唉!活閻王也有這一天,因為妻子而灰頭土臉的,這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喝得有七分醺然的蘭泊寧走得搖搖晃晃的,在小廝的攙扶下走進家門,他一路來到自個兒院落,想進去,又卻步,猶豫不決地站在影壁下吹風,讓風吹在臉上醒醒酒。

  驀地,一陣刺鼻的脂粉味撲鼻而來,伴隨著一道桃紅色身影貼近,刹那間,身體比腦子更快的做出反應,他側身閃開,隨即聽見有人撲倒在地的慘叫聲。

  「表……表哥為什麼不接住我?」好痛,她手肘、膝蓋都摔疼了,鼻子撞了地也痛。

  「我為什麼要接住你,你沒腳嗎?」他說得冷漠,雙手環胸,冷視著趴地不起的女子。

  「因為我對你心生愛慕,特地花前月下來相伴,咱們郎才女貌影兒成雙,鶼鰈情深共數深秋。」柯麗卿眼兒輕眨,賣弄文采,渾然不知那一跌跌得她妝花發亂,乍然一看如女鬼奔山,嚇死人了。

  「拿面鏡子給你家小姐瞧瞧,人要有自知之明才能說大話。」蘭泊寧吩咐她的婢女,心裡對她的不知羞恥感到厭惡。

  柯麗卿的丫頭一瞧見自家小姐嚇死人的尊容,顫抖著手取出一面小手鏡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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