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繡色可妻 | 上頁 下頁
四三


  “我是長得不出色,但勝在才華洋溢,腹有詩書氣自華……啊!這是誰?!杜鵑,還不趕快過來替我梳妝整發。”怎麼會出這種紕漏,她明明做了最好的妝扮啊。

  不信自己會失手的柯麗卿匆忙打理外貌,可一見心愛的表哥要舉步進入屋內,她顧不得儀容尚未整理好,快步地沖上前,笑顏嫣然,故作遺憾的一歎。“表哥何不與卿兒漫步月光下,再娶再嫁實屬尋常,卿兒不介意表哥先前已娶過一房,既然她已經走了,表哥再定盟約也是情理之中,我……痛!你放手,我的手腕要斷了……”他的表情好可怕,像要殺了她。

  “你說誰走了,快說,不然我扭斷你手骨。”不會是她,不會是她,她……怎麼會走?

  痛死人了,她嗚咽地抽泣著說:“還有誰,不就那村姑,她自覺羞愧,回娘家等休書了。”

  “胡說,胡說!什麼休書,我這輩子都不會休了我的靜兒。”他說的是靜兒而不是妻子,表示蒲恩靜在他心中已是無可取代的重要,深深地進駐心底。

  不願相信的蘭泊寧心慌地奔入屋內,只見正在收拾箱籠的緗素、綺羅,卻看不見妻子和她的兩名陪嫁丫頭,他頓時更加心急如焚的趕去了靜思堂。

  “你說媳婦兒呀,她回娘家了。”喲!現在知道急了,那之前做了什麼?全是一堆混賬事。

  “你怎麼讓她回去了?至少要問過我一聲!”他才是娘子的丈夫,妻以夫為天不是嗎?

  蘭夫人一手端著茶碗,一手以杯蓋拂去浮在茶上的茶沫,神色自若的啜一口。

  “上哪問你?你忙得不見人影,三過家門而不入,我都以為你不要這個妻子了。”

  “誰說我不要了,我只是……只是一時腦子沒想明白……”他訕然道。

  “現在轉過來了嗎?”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省心。

  蘭泊寧耳根一紅,乾咳幾聲。“孩兒去接媳婦回家。”

  “家?”她嗤哼,輕輕放下茶盞。“這個家還是家嗎?有丈夫跟沒丈夫一樣,你說她回不回來有什麼關係,我守寡是不得已,她守的卻是活寡呀!”

  “娘——”他發惱地脹紅臉。

  “還有,別急著去接人,這會兒出城到了臥龍鎮都半夜了,你不睡也別擾人好眠,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妻子是你自個兒的,若不用心善待,就算接回來了還是會走。”哼!不嚇唬嚇唬他,這小子不會改錯。

  “我明天一早出發。”他聲音含在喉嚨裡,很悶。

  “別空手去,丟了我們蘭家臉面。好了,好了,去睡吧,一身的酒氣,我要是媳婦兒,看我理不理你。”她裝作不耐煩地揮手趕著一臉懊惱的兒子,心裡笑開了。

  蘭泊甯聞著身上的酒味,攏起的眉頭擰起一道山丘,他儘快地淨身換衣,一夜無眠的呆坐,靜待東方魚肚白。

  天色方亮,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曙光慢慢漫向蒲家的院子,十幾隻小母雞三三兩兩地啄著地上的小石子,咕咕咕的似在喊著肚子餓了,趕快把食物拿出來,它們才好快快長大,下很多很多的雞蛋。

  不一會兒,東牆處發出劈柴燒火的聲響,一陣白煙由屋內排出,淡淡的粥香飄過圍牆,捂著唇的悶咳聲響起。

  驟然睜開眼,被驚醒的蒲恩靜有片刻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頭頂那翻新的屋樑看來熟悉又陌生,她想起小時候去外婆家,狹小而雜亂的小巷子,屋瓦長滿青苔,老牆斑剝,一隻貓慵懶地躺在石階上曬太陽。

  屋外的公雞叫,她猛地回神,燭臺、燈油、紅紗帳,原來她還在古代,适才夢裡的燈火、油彩、美術館全是幻境,嚷著要她上臺領國際名家刺繡展榮譽獎的聲音也是假的。

  什麼都沒變,她還是那個快滿十五歲的蒲家二女兒蒲恩靜,她已為人妻了,丈夫是蘭家家主蘭泊寧,今年二十四歲,是個愛吃甜食的紙老虎。

  她默聲的背著腦中的資料,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如今是誰。

  “二姊姊,二姊姊,你醒了沒,青青餓了,很餓很餓,你快弄那種叫汗很飽的早膳給我吃,青青吃汗很飽,長高高。”一蹦一跳的藍底橘花小身影像只小兔子般跳進來。

  汗很飽……喔,是漢堡。蒲恩靜想了一下才曉得妹妹口中念念不忘的食物是什麼。“哎呀!我生病了,爬不起來,誰快來拉我一把……”

  “二姊姊生病了?我給你拿藥來,二姊姊不要生病,生病會死掉,青青害怕……”小女童腿很短,轉眼就要衝出去,小小年紀已經知道什麼是害怕和死亡。

  看著一臉慌亂的妹妹要跑出去,蒲恩靜笑著抱住她,在她又軟又嫩的小臉狠狠親了一口。“誰說生病會死掉,吃了藥病就好了,青青笨腦袋,被二姊姊騙了,呆呆娃。”

  被指著腦門說呆呆娃,蒲青青很不高興的撅嘴。“二姊姊才呆,狗子他阿爺生病了,咳咳咳的好不了,他阿爹請了大夫還喝了藥,可古阿爺前天晚上死了,他們家哭得好大聲。”

  一怔,蒲恩靜眼眶微濕,見她們家窮,給她們偷送魚吃的古爺爺歿了?“青青不是餓了,二姊姊給你做魚雲粥,吃了會變聰明。”

  “沒有汗很飽嗎?青青想吃。”兩片饅頭夾著肉和菜,很好吃,她一次能吃兩個汗很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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