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紫竹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十指斑斑盡是血跡,指腹不只磨破皮,連血肉都模糊了,指肉微翻幾可見骨,一條一條細微的弦紋佈滿雪嫩雙掌。

  若是遲來一步,只怕她不只血流下止,連手上的皮肉都會遭魔琴吞蝕,只剩下細骨相連,再也長不出新肉,恢復原來的細嫩白皙。

  “我停不下來,它像咬著我,不讓我離開……”她可以感受到它很寂寞,想找個人來陪。

  “它太久沒碰人血了,所以特別饑餓,一聞到你指頭內的血味就迫不及待,忘我地吸吮。”因為餓而吸得太盡興,沒顧及到她是否承受得起。

  除了畫兒以外,必定有人以自身的血定時餵養,它才會一見血就興奮,毫不顧忌地以血為食。

  以前她日日夜夜彈它,也就等於時時刻刻以氣養它,它吃飽了,自是不會再貪心,反正它隨時都能享用,不急於一時。

  而今相隔太久,它早就餓壞了,一聞血味便以細弦劃破表皮,弦絲如口,一口一口的吸飲,生怕沒了下回而使勁食血,以至於咬爛了皮肉。

  “我……我不是有意的,它就在那裡,我一手碰……”不自覺的,琵琶便抱在懷中。

  “它有迷惑人的魔性,所以我才三令五申不許你靠近,可是……顯然我做得還不夠。”他應該把琴毀掉,讓它再也傷害不了她。

  一見他墨眸瞟視琵琶,風悲畫心急地一喊,“不要毀掉我的琵琶,求求你。”

  “你……”幽幽一慨,他將琴往牆上一掛,並對它下了封咒。“真想彈琴,我再送你一把。”

  “紫竹哥,你……”她頓時熱淚盈眶,忘了疼痛。

  “等我準備好再給你,也許及不上紅玉琵琶的清亮,但也不致差到哪裡。”她的確需要一把好琴。

  她哽咽地咬著下唇。“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不值得呀!我是一名青樓女子……”

  紫竹俯下身,以唇覆住朱丹小口。“不對你好該對誰好呢?你是我的畫兒。”

  “紫竹哥……”一句“你是我的畫兒”,深深打動她的心。

  “看人,看心,你若不好我怎會為你沉迷?我並非注重美色的男子。”天仙美女何曾少過,他心如止水。

  唯獨她能撩起他心底的波瀾,讓他為她憂,為她喜,為她亂了分寸,她是百年來唯一能讓竹心動搖的人兒呵!叫他如何能不傾心。

  “嗯!”她懂,她都懂,但是……“紫竹哥,你不是凡間的人是吧?”

  他一怔,苦笑著,“是誰說溜了嘴,瓶兒還是淨水?”

  除了她們,再無旁人會這般輕匆。

  “你告訴我,你還會回去嗎?我能不能跟你走?我不要一個人被留下來。”她搖著頭,一臉悽楚。

  “噓!別哭,我不能昧著良心欺騙你,我的去留不是我能決定,得看菩薩的慈悲心,我只能說還能守著你的每一天,我的心裡都是你。”愛意說不盡,寄語眼神的流動。

  噙著淚的風悲畫堅強的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就算以後不能在一起,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傻畫兒呵!”他又低頭吻了她,一切情意盡傾訴於口沫相濡中。

  紫竹對她的心疼溢於言表,他輕柔地撩著柔細烏絲,溫柔又多情的呵護,染紅的纖指以薄似晶露的汁液輕沾,輕吹一口氣,傷凝血止,仿佛塗上一層透明的涼膏。

  魔物所傷的傷口不易癒合,它和一般的病痛或刀傷不同,必須佐以仙法慢慢療治,將魔性逼出方可收口。

  風悲畫一下子被魔琴吸取太多的精血,因此不能立即將傷處的魔毒誘出,必須讓它一點一滴的沁出,否則氣弱的身子反而引毒氣攻心,到時要救就難了。

  “畫兒,你在做什麼?”

  指尖碰到的是滑如凝脂的玉肌,紫竹黑眸一深地低問,流連地在細柳腰肢上滑動。

  “我……我想把自己給你……”她含羞帶怯的垂著美目,輕解羅衫。

  “別引誘我,畫兒,我沒你想像中那般正直。”他也是容易受誘惑的男人。

  丹唇輕啟,吐出幽香,“給我一個你的孩子,日後你我若不能相守,就讓他代替你陪著我。”

  他一聽,大為震撼。“別這麼傻呀!畫兒,我說過你是有福分的人,你會有一段美滿的婚姻……”

  風悲畫仰起身,以吻合化他未竟之語,幽然的歎息聲再起。

  有女如此,夫複何求。

  “我只要你,再無所求。”除了他,她的心容不下第二個男人。

  “其實我們之間並非絕對會分離,你看青蓮仙子她們與你的兄長們都能有個圓滿的結局,相信上天不會虧待我們。”不然真要不平了。

  “她們是她們,我們是我們,我不賭萬分之一,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愛你的,我心甘情願把自己給你,不求萬世纏綿,只求君心似妾心,一晌貪觀。”她要留住什麼,好記住他曾經愛過自己。

  “你……唉!傻呀!我的傻姑娘,叫我如何回報你的深情濃愛呢?”他終究是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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