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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來幫你……”凰悲畫趨前想助她一臂之力,卻被人由後拉住。

  “不要弄髒自己的衣裙,她自個爬得起來。”果然是迷糊仙子,又犯糊塗了。

  “可是大嫂,她……”好像陷得很深。

  青蓮揚起眉,冷然地拋下一句話,“淨水,你玩夠了沒?”

  “我哪有玩,你沒瞧見我一身泥濘。”跟溺水的鴨子沒兩樣。

  “你忘了我們來自何處嗎?”真叫人頭痛,東忘西忘的忘性著實麻煩。

  “我們來自……啊!我知道怎麼做了,你早點提醒我嘛!”害她全身都濕了,以為得在土裡過夜。

  就在風悲畫錯愕的眼神中,一道不算刺目的白光由淨水掌心發出,形成一道淡暈的光圈,將她整個人包在光中緩緩上升。

  光將淨水帶至乾燥的地面便消失,她素手輕揚拂過衣裙上的髒汙,黏濘的泥水竟一掃而空,一點汙色也瞧不見,仿佛剛洗濯過。

  風悲畫看傻眼下,也深深震撼,那一刹那似有什麼飄過腦中,但她卻沒能捉住,一閃而過。

  “瞧瞧我又煥然一新了,你們誰也不准把我的醜態說出去,尤其是念功驚人的大捕頭,我被他念得耳朵到現在還嗡嗡作響。”不聽都不行,他會念到她昏厥為止。

  “怕被念就少些好奇心,別哪有趣事就往哪湊,怕不過癮還丟把火下去,讓快平息的小火燃成大火。”她歷年來豐功偉業之一。

  “哪有,你不要污蔑我,人家可是最善良和氣的淨水仙子,菩薩普航護眾生的聖水……咦,畫兒,你怎麼了?”臉色泛白,毫無血色。

  “你……你是……仙……仙女……”靈光乍現,那道白光中的她分明是下凡的仙子。

  她偏著頭,咦了一聲,“你不知道嗎?我們都是呀!”

  四個仙女。

  “拜你所賜,她現在曉得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家故意瞞著她是不想她一下子承受太多,沒想到……

  淨水忽然慌亂地撇清,“我們不是仙女,不是、不是,我一向愛說笑,千萬別當真,我們絕對不是觀音菩薩座前四大仙婢,紫竹童子更非仙童……”

  “淨水。”頭好痛。

  “嗄?!什麼?”青蓮的表情好嚴肅,好像要把她的嘴縫起來。

  “你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你不是存心找麻煩嗎?”雖是無心,卻也叫人難以收拾善後。

  風悲畫的神色變得慘淡惶然,六神無主地緊捉著衣擺,茫然無助得猶如失根浮萍,不知該飄往何處。

  這個消息無非是一大打擊,出身青樓的她早就自覺配不上天人一般的紫竹,他的高風亮節,溫潤俊逸,在在顯一不他的不凡出身,她卻刻意視而不見,好安心的跟在他身邊。

  而今得知他確實非凡間男子,白璧染瑕的她豈能玷辱他的仙人之軀,油然而生的自惡如蜘蛛結網,將她層層包在網中,羞於見人。

  如果她不是風家的女兒,那她還配得上他嗎?而他能陪她多久?

  無解的困擾揪得她心窩好痛,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心痛而死。

  對了,她的琵琶,她只要一撥弦就不痛了,琴音會讓她忘卻所有的不愉快,進入忘我的境界,她需要它,她要彈琴,他們是永世不離的朋友……

  她隨意的找了個藉口退下,沒多久後,錚錚的琵琶聲如訴如泣地揚起,清越幽怨得令聞者一陣鼻酸,眼眶泛淚。

  “叫你不要再碰琴,你為什麼不聽,為什麼不聽呢?你知不知道你會把自己害死,這是一把魔琴,會害人的琵琶,你為何要碰它?是不是要我砸了它你才會聽進我的話……”

  一聽見琴音的紫竹立即臉色大變,拋下閒聊的神獸和老朋友,瘋了似的以身撞開緊閉的門板,再一把搶過風悲畫手中彈奏的琵琶。

  他高高舉起紅玉琵琶,作勢要摔壞它,他什麼都能容忍,就是無法接受她殘害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入絕境。

  誰能料想到一向溫潤如玉的俊美天人竟也會發火,雙目皆張染上紅絲,憤怒不已的以衝撞方式來到她面前,阻止她的自殘。

  “不要、不要,不要砸了它,那是我的琵琶,你不要毀了它……不要……”

  風悲畫沖上前要搶回琵琶,卻始終難以如願,嗚咽地求他勿毀損她的琴。

  “不砸怎能阻止你連命都能丟棄的行徑?你就忍心見我心痛?!”她要他怎麼做才肯戒掉對琴的依賴?

  “我……我只是想……想彈它,沒有別的意思。”她太久沒碰它了,渴望它的撫慰。

  想彈的欲望是那麼飽實,幾乎要衝破胸口,她克制不了指撥弦動的召喚,像是蝴蝶在弦上飛舞,撫弦而動便見漫天彩蝶翩翩。

  十幾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只有這把琵琶了,每個難熬的漫漫長夜唯有它在自己左右,不論是悲傷也罷,或是孤寂惆悵,它都不曾離她半步。

  它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甚至是她的親人,她不能因為它會害她而離棄它,琴也有情,它用悲訴的琴音說出它的無奈與不願,卻逃不開它既定的宿命。

  “彈?”紫竹緊握住她的手,她痛得低呼。“都彈出血了,你怎能說想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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