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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非也、非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若不進去探個究竟,又豈知裡頭藏了什麼。”非吾願矣,吾不得已,他總要知道稚妹是死是活。

  不過呢,他得找個人證明他的“清白”,不然家中的醋罎子若打翻了,那股味肯定讓他沒好日子過,他得先未雨綢繆一番。

  阿猛的塊頭大,讓他前去打先鋒,他再伺機而動,從旁探聽消息,以飲酒作樂為手段來探知真相。

  “你家的事與我無關,我為什麼要……啊!別拉,我不去,死都不去,你別想陷害我……”

  一陣嗆人的濃烈香氣襲來,阿猛頓時全身一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被推入馨香滿室的英雄塚,幾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往他肩上——攀,當下進退兩難地被脂粉味包圍。

  瞧他一臉受困的窘態,暗自失笑的風妒惡搖搖頭,身一閃便躲到角落,冷眸靜觀。

  驀地,他感到一絲寒意,頭往上一抬,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突然有種錯覺,似乎在哪裡見過,十分面熟。

  “喲!我的小冤家,怎麼沒人伺候你,我風嬤嬤最見不得有人落單,秋夕、朝露,見客嘍,別磨磨蹭蹭怠慢客人,快點斟酒來……”

  一張虛偽的笑臉揚著熱絡,毫不生疏地挽起風妒惡的手臂,往姑娘群裡帶,吆喝著要人送上酒菜,手腳若慢就得挨鞭子。

  原本想將手抽回的風妒惡倏地眼一厲,瞪向與己相貼的臂膀,銳利的黑眸閃了閃。

  這不是一雙女人的手,而是……

  練過武的男人。

  §第五章

  血!

  給我血。

  我要人血。

  快,快起來彈奏,用你的精魄來彈我,我餓了,需要果腹。

  快點起身,拿起身邊的琵琶,玉腕輕輕抬,雪色映月光,以指撥弦喚流星,閑來一曲論瑤曲,將我身體彈不停,我要你彈我。

  快呀!風家女兒,給我你的血,鮮美甘甜的濃液,你是餵養我的宿主,不能拒絕我的召喚,快快走到我的跟前,不要遲疑。

  來吧!來吧!走近我,我才是你唯一的知己,是我陪你度過孤寂的長夜,你能放開我,放開你自己嗎?

  別傻了,丫頭,我們是一體的,你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你,我們到死都糾纏,一如藤和樹,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

  汗潸潸的風悲畫不斷地扭動身子,神色痛苦地逃開近在耳邊的低聲催促,卻怎麼也逃不開地似被定住,四肢猶如縛了石頭般沉重。

  她知道自己應該逃,可是身體不聽使喚,仿佛正往上飄浮,逼迫著她必須靠近某物,用她慣常的音律給予撫慰,安定那股浮躁。

  但是腦海中另一道清雅的聲音阻止她,平靜而恬雅的告訴她,“不可以,它會吸幹你的精血,快快離開勿受迷惑,它非聖潔。”

  不曉得該聽誰的,兩股力量在體內拉扯,她很想搖頭,甩掉困擾她的一切,可她無法辦到。

  好難受,好難受,她的頭好像快爆開似的,心窩裡亂流橫竄,仿佛有千萬條絲蟲遊動著,因為過於擁擠而幾乎將酥胸擠開,向外湧出。

  一下就好,只要彈一下就好,風悲畫這麼回答自己,她想只要輕撥琴弦一下,她的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驀地——

  魔咒似乎解開了,她抬起上身,由床上走下,蓮步輕移。

  是呀!彈它,有什麼不行,十幾年來重複同一件事也沒發生什麼,是旁人想太多,琵琶怎會傷人?它只是動人肺附的樂器。

  好熟悉的感覺,她摸到琴弦了,指尖輕輕一撥即可解脫,她要彈它……

  “你喔!總是叫人擔心,叫你別碰琴還是放不下它。”唉!魔在心中,難以根除。

  幽幽的歎息聲仿佛低鳴的笛音,由竹身發出悠揚的樂曲,絲絲入扣,撩起湖心漣漪,清泉一般流入茵綠色靜泊,洗去跳躍的煩躁。

  眉心傳來溫溫的指熱,催促著彈奏的魔音消失不見,起而代之是被溫暖包住的輕悅,緊閉的翦翦雙瞳動了動,蝴蝶停在花心似輕顫,輕媚水眸盈如綠波,緩緩地掀開。

  “我……我怎麼了……”為什麼她會覺得好累?全身酸軟。

  “沒什麼,你作了個惡夢。”一個足以致命的惡夢。

  “可是我的頭……剛剛很痛……”她以為要裂開了,迸出黃稠汁液。

  “不痛了,我把壞東西趕走了,你不再碰琴就不會再痛了。”他暫時壓住琵琶中的魔性,不讓它蠱惑她。

  黛眉輕輕一蹙,像是不能忍受什麼似的,“可是我想彈它,好想好想……”

  嗚咽聲輕揚,十分悲切,出自佳人的樊素小口。

  風悲畫以為自己厭惡琵琶,痛恨它的存在,日日夜夜無止境的反復練習,它是她掙不開的枷鎖,一再提醒她美色侍人的悽楚。

  可是不碰它後,她才赫然發現自己是喜愛它的,若不以琴音娛人,而是自娛的陶冶心性,她相信她會更樂於彈奏它。

  “不能想,畫兒,你必須打心裡抗拒它,我能幫你的是平復你的心神。”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能毀掉琴身原有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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