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天朝第一娘子漢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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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的嗓音如流泉,輕輕滑過無垠的碧空,草葉抹綠、流水淙淙,田裡的小白花在一瞬間綻放。 「你是……」有點眼熟。「啊!娘,他是鬍子叔叔。」小孩子記性好,一眼就認出多日前偶遇的人,還有些遺憾的注視對方光溜溜的下巴。 「鬍子叔叔?」誰呀!跟他們很熟嗎? 望著女兒咯咯咯的笑臉,彷佛前一刻的驚懼化為流雲飄走,喬立春還是想不起眼前這位溫雅出塵的男人是何人。 他明明沒有鬍子,長相秀逸,何來的鬍子? 「在下姓韓,韓重華,是個大夫,就住在你家隔壁。」他聽村長說過,喬夫子的女兒搬回村子裡,想必是她。 「大夫……」她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抬頭,「你是在面攤上替我看診的大夫?!」 韓重華溫潤如玉的抿嘴一笑。「正是在下。」 「可你的胡碴……」沒了。 摸了摸滑手的下顎,他不自覺的發笑。「那時剛從遠地回來,一路風塵僕僕的也就忘了修面。」 「我瞭解,急著趕路的遊子。」當她還是戰鐵蘭時,帶著一隊兄弟追擊敵軍,一趟出去最少十天半個月才能回營,那些腰粗膀壯的兵爺都成了野人,又髒又臭,滿臉絡腮胡。 在兩軍對峙的情況下,漫天血霧中只想殺光敵人,誰還有心思整理門面,不拚個你死我活哪肯罷休。 他一聽,發出令人心情愉快的輕笑。「是呀!遊子,離家已十數年,再回來已人事全非。」 昔日的笑語全消失不見,父親編著竹筐的背影、母親低頭縫衣納鞋的身影,妹妹們邊喂雞邊追趕的歡樂笑聲,小弟玩著剛出生的小雞,院子裡掛著一排又一排的金黃玉米,鍋裡煮的米飯香始終勾著他的食欲…… 可惜成了幻影,不復存在,當年的一家人早已四分五裂,找不回當年無憂的歡笑。 「林花謝了總會再開,候鳥南飛還會再來,這是四季常態,無須感慨,石頭都會變,何況是人。把持本心,人事已非又何嘗不是老天給的機會,藉此磨練人的意志。」她從不信世上有改變不了的人與事,只要有恒心和毅力,再堅硬的石牆也能衝破。 天下無難事,鐵杵磨出繡花針。 「你這是在安慰我?」韓重華一怔之後不禁好笑心想,他有落魄到需要一個和離婦人的開解嗎?她比他更慘吧! 起碼他有個能為助力的弟弟,十五歲能做很多事了,而她是為夫所棄的柔弱棄婦,帶著一身病和一雙稚子,她的處境更堪憐,少了男人的她如何在村子裡活下去。 不知不覺中,他對有嬌兒幼女的芳鄰心生憐憫。 喬立春一愕,苦笑。「有感而發,覺得你的際遇和我相差無幾,都不是很順暢。」 他苦中作樂的自嘲。「我比你慘一點,你回來的時候屋子還在,村子裡的人還為你整屋修瓦,而我家的土地和屋子被黑心大伯給賣了,我得花雙倍的價錢才買得回來。」 韓大伯根本不想給侄子兩百兩銀子,吃到嘴裡就是他的,誰也別想讓他吐出來,死都沒可能。 可是你有張良計,我有翻牆梯,不還錢是吧!那韓重華就在外白吃、白住、白拿、白用,還向外頭酒樓訂酒席,一日一席不間斷的送來,帳記在鋪子上,月底總結再來請款。 一桌席面少說二兩銀子,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十兩,若是他一直賴著不走,不用一年就會吃空家產。 割肉似的韓大伯拖了又拖,直到驚人的賬單送到眼前,他才眼一翻的口吐白沫,忍痛的取出兩百兩送走這對瘟神兄弟,破財消災,希望他們不要再來了。 其實韓大伯還是賺了,賣地、賣屋和撫恤金,以及大侄女的聘金也被他貪了,少說也超過三百兩。 不過看在喊他一聲大伯的分上,韓重華還是放他一馬,並未撕破臉的逼他拿出全部,再怎麼說也是親戚,留著一線人情日後好見面,也許哪一天兩家又開始走動了。 真是無賴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一物降一物。 「咳!這是人品問題,我有個好爹。」喬夫子生前對村民的好,成為喬立春最好的無形遺產。 行善之人有餘福,她便是受庇蔭的人。 「我怎麼覺得你在炫耀。」讓人好笑又有點……憐惜。 喬立春以輕咳掩住脫口而出的笑意。「我是老實人,只說實話,我爹的確是個好人。」 她有兩個爹,喬夫子和戰大將軍,一文一武,兩個都疼女兒入骨,女兒想要什麼都儘量滿足。 韓重華贊同的點頭。「令尊的確是好人,我的字就是他教的,他是我的啟蒙先生。」 未了,他心血來潮的喊了她一聲「小師妹」,逗弄兩個孩子的娘,以關係來說,他們同承一師,的確是師兄妹。 「啐!什麼小師妹,別亂喊,這村子裡識字的都是我爹教的,難道我一一認親。」驀地,她一撫額。「啊!我上次忘了給你診金,我給你補上。」 上回病得昏昏沉沉,又不知該往何處去,她腦子一片混亂,總想不起有什麼事沒做,困擾了許久,原來是少給了錢。 「那不算,我還沒正式坐堂,不算大夫,不可收取診費。」也沒多少錢,還和她一個婦道人家計較。 「不能不算,診了脈就該給錢,你開的藥方子療效極佳,我用了幾帖藥就好得差不多了。」與之前的病懨懨不可同日而言,藥雖苦卻良藥苦口,幾碗下肚人便精神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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