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煞神與福星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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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吃。」小小的丹丸就口一含,他連咽都不用咽便在嘴裡化開,一股苦味在舌尖溢開,隨即是蓮花香氣,冰冰涼涼地,由喉間滲入五臟六腑,再散向四肢。 霍地,墨老爺子眼睛一亮,迸出異采,灰中帶青的臉色慢慢褪去,多了血色,許久才喘上一口氣的氣息趨於平順。 雖然毒未完全清除,但他可以感覺到身體輕鬆了不少,捉握有力,不需要人攪扶,能背靠床頭坐上一刻。 在這之前他連翻身都費力,氣喘吁吁,稍微動作太大便眼發黑,頭暈目眩,彷佛一條老命就要沒了。 「祖父,可還行?」墨西極再一把脈,果然氣血順暢了許多,先前經脈的堵塞大為改善。 「死不了。」有了解毒丹,他再撐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知道還能多活一些時日,墨老爺子硬氣地冷哼一聲。 「你一天一顆不要停藥,孫兒暗中找出下毒之人,查探是什麼毒,若能查出是再好不過,孫兒立即為你解毒,反之祖父也不用憂心,孫兒解不了還有家師,世上沒有什麼毒能難倒我們無量山。」再不濟召魂,用活人生魂問話。 墨西極不敢說有師父的十成本事,但只要有七成就夠他受用一生了。父母生養他,無量山令他重生,脫胎換骨,他不忘舊恩,永遠感謝師門的拉拔和護短,讓他明白了事無對錯,順心而為。 墨老爺子欣慰的一撫鬍子。「你會醫術?」 「略懂,不精。」他靠的是各式各樣的丹藥。 其實墨西極是苦在心裡口難言,他和幾個師弟都是同病相憐的可憐蟲,每回大師姊一煉新丹便找他們試丹,個個被丹藥整得死去活來,上吐下瀉還是小事一件,有幾次差點小命被玩完了,剩一口氣等著歸陰。 看著已是男人的孫兒,墨老爺子感慨一聲。「我墨家後繼有人了,不至於落入奸狡之輩手中。」 墨書軒、墨書齊同是他孫子,可是這兩人在他心中還比不上嫡長孫一根寒毛,庶出的就是庶出,上不了檯面,他寧可毀了墨門也不能讓人亂了綱常,以庶代嫡倫理不分。 「祖父,孫兒不一定會留下……」他還要回清風觀修行,墨家的事太多太亂,他不想接手。 不讓墨西極把話說完,墨老爺子用力一咳,咳出帶血塊的毒血,把墨西極嚇得不敢再說,怕他受刺激。 薑是老的辣,老奸巨滑,眼中一閃狡色的墨老爺子將手伸向床榻下方,順著螭龍刻花摸索擺弄了一會,一前一後、一輕一重的朝螭龍雙目按下,一個小暗櫃從底下檀木座彈出。 「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聽話照做的墨西極看見一隻銅制小匣,不大,也就三寸見方,匣子上方是銀制拉勾,輕輕一拉匣蓋便掀起,裡頭放了一頭玉雕的雲虎,從大小、外觀來看倒像一枚印章。 「祖父,這是……」匣子不重,他卻是面色凝重,一副接到燙手山芋的模樣。 「拿著。」本來就該是他的。 「祖父,我不能拿。」墨西極為難的推辭,他幼年時見過此物,故而知其重要性。 墨老爺子呵呵笑著,卻不失嚴厲。「給你就是給你,沒有什麼不能拿,你是我墨家嫡長孫,我墨不離唯一承認的孫子。」 他這話說得很重,絕了後路,明明有三個孫子,卻只認一個,其他成了棄子,心狠者方能承擔重任。 「可是……」墨西極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雙親尚在,當兒子的不能越過爹娘,即使他心中無父亦無母。 「你爹手上的是家主印,管的是我墨家,而你手上的則是能號令天下墨門中人的宗主令,連你爹在你面前都得低頭,服從宗主命令……」 墨西極默然不語,遲遲不給回應。得到越多,責任越大,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好,小小的宗主令重如泰山,捧得他膽顫心驚。 「謹哥兒,祖父老了,還能掌令幾年?難道要我帶進棺材裡陪葬?」墨老爺子故作唏噓,愁苦滿面。 「祖父……」墨西極看著祖父瘦弱的身子,心口微微發澀,忍不住心疼他臨老了還要受罪。 「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想想把自個兒關在佛堂的親娘。雖然她沒養過你一天。卻也是冒死將你生下來,若是我一死,墨家落入姓魏的那女人手中,她會給你娘留活路嗎?」 *** 墨老爺子最後終於說動墨西極,他以墨家嫡系子孫身分收下宗主令,成為墨門第三百七十一代宗主。 但是他提出一個要求,暫時不公開他的新身分,仍以道士無念的身分行走漠北,等時機成熟再行公佈。 「……這是隱身符,你往胸口一貼便可隱身,還有五雷覇頂符能用來防身,另外驅蛇符、召獸符、縛身符……你都帶著,符多不壓身,有備無患,孫兒無法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祖父要好生保重……」 懷中一堆黃符看得墨老爺子哭笑不得,他哪記得每一張符的作用,說得他腦門發漲。 不過是孫兒的孝心,他呵呵笑納,一張一張的收好放入腰間暗袋,盼沒有用到的一天。 看著孫子離去的背影,墨老爺子輕聲歎息。 循著原路出山的墨西極到了平安鎮鎮外,他換下夜行衣,改穿上道袍,背後背著竹筐,筐裡放著他一路採摘的藥草,腳上的鞋還沾著未幹的晨露,彷佛真上山采藥了。 一入鎮,天亮了。 鎮上的喧囂聲跟著透亮的天色一起揚高,漸漸明亮的天空帶來鼎沸的人聲、叫賣聲、吆喝聲、小孩的哭聲,一聲聲象徵著生氣,夜裡沉靜的小鎮活過來了,充滿朝氣。 「無念哥哥,你去哪裡了,怎麼一早就不見你的人影?」起早撲空的霍香涵帶著幾分不快的嬌氣,但是不令人討厭,反而有些天真與傻氣,讓人忍不住想揉揉她的頭。 「銀子快用完了,采些藥草賣給藥鋪子。」這是他對外的說法,事實上也確實阮囊羞澀,所剩無幾。 其實他帶的銀兩夠用,偏生遇上霍香涵這個吃貨,以及她食量大的丫頭和喂不飽的護衛,三人光是吃就吃掉大半的銀子,還特別挑嘴,專挑貴的菜,一餐下來花掉他們三個師兄弟半個月的伙食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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