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煞神與福星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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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我是你的長孫謹之,小謹。孫兒不孝,未能盡孝於你跟前,真該天打雷劈。」他應該早點回來的,卻因為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和怨慰而滯留在外,想用「死」來懲罰護不住他的人。 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他該是挺身而出保護家人的那個人,他的祖父、他的親娘,切不斷的血脈至親,他們需要他,而他躲開了,避世避入不會有人傷害他的地方。 祖父濃密的發稀疏了,滿頭銀霜成灰白,凹陷的雙頰都見到突出的顋骨,眼中無神,眼窩塌得厲害…… 他健壯的身子骨呢?怎麼只見骨瘦如柴,外頭包著一層皮,無肉的雙手枯瘦,如同枯爪,手背青筋浮動。 心,抽痛著。 「什麼,你……你是謹哥兒?」他的嫡長孫? 難以置信的墨老爺子睜大眼,倏地從床榻上挺起身,伸直手臂想捉住眼前的年輕人。 但畢竟身子不允許,剛一動彈就用盡全身氣力,手還沒捉到人便無力的垂下,喘氣喘得急,往後倒下。 「祖父,不急,孫兒在。」他反手握住祖父乾癟的手,淚水盈眶注視記憶中的老人。 「你……你真的是……是我的謹哥兒?」顫著手,他輕輕摸著長大的臉,眼淚無止盡的流。 「是的,我是你的孫兒,祖父愛吃糖,常把杏仁糖藏在我枕頭下,每回你被逮個正著,都推說是買糖給孫子吃,讓我替你背鍋。」一老一少躲在屋子裡偷吃糖,你一顆、我一顆吃得哈哈大笑。 回想起昔日的光景,墨老爺子笑了。「靠……靠近點,讓祖父好……好好瞧瞧你。」 「是,祖父。」他往前一傾。 墨老爺子看著,忍不住淚流滿面。「好、好,長大了,我對得起祖宗了,死也瞑目了。」又道:「你當年到底是……我找了你好久……」 「孫兒受人所救,有了一番奇遇,現下才得以回到這裡。」他只簡單帶過,又道:「孫兒才剛回來,祖父怎麼能死,沒有你給我撐腰,孫兒又要被人欺負了。」 他輕握墨老爺子手腕,摸了許久才摸到微弱的脈動,幾乎是微乎其微,快要斷脈的地步。 「誰敢——」墨老爺子大喝,但實際跟咳嗽沒兩樣,有氣無力,一說完冷不防吐出一口黑血。 「祖父,你中毒了。」他不是病了,而是毒。 「中毒?」墨老爺子怔愕。 「是毒,好些年頭了,一點一點的侵襲你的精力,讓人不知不覺的衰弱,以為是生病了。」手法真歹毒,雖非一夕致命,卻是慢慢的折磨,身心都遭受著極大的痛苦。 「那個毒婦!」居然敢朝他下手。 「魏氏?」 墨老爺子目露精光。「除、除了她還有誰?是我阻了她的……富貴路,不……不許她踩著你娘上位,因此她恨……恨我,巴不得我早死……」 也只有魏氏才有機會下毒,她掌控著墨家中饋,讓幾個送飯的老婦在飯菜中下藥易如反掌。 「祖父,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順順氣,喝口熱茶。」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急於一時。 他一摸茶壺,茶是冷的,倒了半滿的茶水入茶碗,雙手往茶碗一搓,絲絲熱氣往上冒。 「再氣也沒幾回了,臨……臨死前見到寶貝孫兒,我……我走得也安心……」墨老爺子苦笑著,一臉死氣沉沉。 「祖父太早放下了,有毒就要解,雖然你已毒入骨髓,但未入心,還有挽救的機會。孫兒這兒有粒解毒丹你先服下,暫時壓制毒性,孫兒想辦法為你解毒。」他取出黃豆大小的雪白藥丸,聞著有股清心醒腦的藥香。 「這是……」孫子哪來的解毒丹? 看出墨老爺子的疑惑,他輕聲說出,「孫兒是無量山的弟子。」 墨家少主墨西極,字謹之,正是一清道長的二弟子無念。 「你……你是……」墨老爺子驚愕不已。 無量山已有「聖山」之稱,即使遠在漠北亦有聽聞,雖是道觀卻出神人,神通可通天。 「是的,孫兒來自清風觀,一清道長乃我師尊。我行二,為無量山二師兄,師父不在,便由我代管觀中事務。」他沒說的是即使師父在也是他在管事,有事「弟子」服其勞。 「你當了道士?」那墨家的子嗣…… 墨西極臉微紅。「我們……咳!清風觀的弟子可以娶妻生子,看個人意願。」 他們是道士,不是和尚,修道之人亦有雙修,不妨礙傳宗接代,只是有些人一心向道,不願為人間俗事耽擱了修行,這才獨身一人,在歲月的洪流中向大道之路踽踽獨行。 墨老爺子一聽,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老頭子還擔心長房絕嗣……」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祖父,快把丹藥吃了,先把毒控制住。若是有效,多吃幾顆,我還有一整瓶。」 墨西極說著取出巴掌大的圓肚瓷瓶,裡面的小豆子上百顆,都滿到瓶口了。 無字輩的幾個師兄弟什麼都缺,唯獨符筱和丹丸取之不盡、用之不完,誰叫他們有修煉狂師父和大師姊,兩人閑來無事煉煉丹、畫畫符,別人一頂三,五顆丹藥已經頂天了,兩位狂人隨便打個哈欠,十幾二十顆成丹滿天飛,符紙一筆勾成就是一疊,效力是他人的十倍、百倍。 前提是當人弟子(師弟)就得苦命點,雞鳴就起,月兔落西方可就寢,吐盡最後一口血的找齊藥草和畫符所需之物,先做苦力才有收穫,把師兄弟幾人累得走不動,抱樹呼呼大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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