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冬天 | 上頁 下頁 |
五 |
|
「你們不要太捨不得我離開,我還在臺灣本島忍受潮濕多變的天氣。」冬天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宣佈她的旅程。 「你要去哪裡?」就知道她不安分,可是沒想到這麼快。 「花東一帶。」 花東?「你幹麼跑那麼遠去拍照?陽明山的花季就快到了,夠你謀殺所有的底片。」 「姊,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用不著繼續當老母雞。」陽明山的花季在四月,而現在是十一月中旬。「對了,藺大哥,你聽過『幻日』的傳說嗎?」 她沒給冬雪反應的機會,話題一轉看向一身白袍的男子。 「幻日?」幻想的太陽。他就字面解釋。 「這是一位印地安老人告訴我的故事,當天空出現不只一個太陽的時候,你要如何分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太陽。」而她有幸拍下了一幀「幻日」。 藺蘭生以科學的方式闡述,「那是因為大氣層中累積了不少水蒸氣,經由太陽照射反射出的影像,故有兩個以上的太陽。」 「哇!精闢。可是你知道哪一個才是你要的太陽嗎?虛幻的影像、水遠也不會成真。」冬天突然望向一頭霧水的親姊說出,「若一徑追求虛幻的日,你將會忽視身邊默默為你付出的太陽。 「『幻日』的意思是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用心去追尋屬於你的太陽。」 她的話讓兩人都沉默,忘了她明天又要離開的事實。 「哥,明天鎮上有傳統民俗技藝展,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一個紮著馬尾的活潑少女興高采烈的報告著,一臉興奮的揚散屬於她這年紀的青春笑容,甜美可人的模樣令人捨不得拒絕她的要求。 但對背著她的健壯男子而言,這樣的甜美等於是一種負擔。他知道她一定又要使性子纏上他一天,不讓他工作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他,純粹要獨佔他,不容旁人介入。 經營一座牧場本就是一件吃力的事,如果再多上一個刁蠻不講理的妹妹,他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剛出生的小牛要打預防針,紐西蘭進口的種牛這兩天會到,東邊的畜欄也該清一清了,再拖下去不只是牛會生病,連人都會受不了。 從早忙到晚鮮少有空閒的時間,機器化的控制雖然節省不少人力,免去重勞力的付出,但相對的成本也跟著提高,光是儀器的保養和維修就不是小數目。 幸好及早做好規劃沒弄得血本無歸,在政府開放肉品進口的衝擊下還能維持一定的品質,讓自產的肉牛能打入生鮮市場。 唯一較擔憂的是,一旦入了冬,鮮奶的銷售旦裡會大幅度降低,他們必須減產控制乳牛的分泌量,否則鮮乳會因為產量過盛而滯銷。 前幾年農委會要畜牧業自行吸收過多的乳製品,自用或販售都可以,只要達到平衡不拉低一般的鮮奶價格。 「哥,你到底有沒有聽見人家的話啦?我要到鎮上玩。」而且要玩到天黑才回來。 身形健碩的男子扛起一捆秣草走過她身邊,眼神剛直的不看她一眼,視她為無物的著手餵食的工作,不讓她妨礙正在進行的事。 但此舉讓一向任性的少女感到不滿,兩臂一張的擋住他的去路,非要他聽完她的話不可,不准他冷落她的只顧著一群牛。 他繞路,她就擋,他將她撥開,她又死皮賴臉的跟上來,最後攀上他的手臂任其拖行,死也不肯放手。 這樣的畫面著實可笑,一個月總要上演個兩、三回,在牧場做事的工人早已司空見慣,常因此打賭這次的「糾纏不清」會是由誰勝出。 不過十次有八次是老闆贏得賭注,因為他的體格剛強有力,氣魄驚人,就算雙臂都吊著人依然健步如飛,彷佛他們輕得沒有重量似的,輕輕一拎像拎顆橘子。 「我一定要去,你要是不讓我去,我絕對會翻臉,然後鬧得你天翻地覆。」耍賴她最行了,不信他無動於衷。 男子方正的臉偏向她那邊,不帶一絲溫度的說道:「嘎瑪會帶你去。」 「什麼?你要那個『番仔』陪我,我不要。」她使性子的坐在牽引機上,讓他無法激活。 「趙英妹,汪意你的用語及口氣,嘎瑪是阿美族的勇士,不許你用輕蔑的態度對待他。」他尊重每一位肯認真學習的工人,不管他是原住民或是平地人。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 被罵的趙英妹非常丕局興的噘著嘴。「他本來就是番嘛!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最討厭整天只會唱歌、喝酒,閑著不做事的原住民,明明窮得要典妻賣女還那麼快樂,好象他們的神允許他們不用工作也有飯吃。 而且他們的眼神很怪,老瞅著人瞧,一口牙黃黃黑黑的也不刷乾淨,咬著檳榔吐一地汁。 「你要我罰你禁足嗎?」必要時他會揍她一頓,讓她學點規矩。 「趙英漢你不公平,為什麼你可以禁我足而不顧及我的意願?」他太小氣了,只會欺負她。 手環著胸,趙英漢立于上方俯視她。「趙英漢是你叫的嗎?」 「我……」她懾了懾,聲音微弱的抗議,「人家只是想到鎮上玩嘛!」 「我也說過嘎瑪會載你過去,你可以玩上一整天。」只要不來煩他。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