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錢袋主母 | 上頁 下頁


  “二當家,二當家的,你在哪裡?出個聲音吧!”

  “我在這裡。”

  循聲而來的是一名長得猴兒似的瘦小男子,背後背了兩把磨得鋒利的斧頭,他撥開擋路的長藤,從長滿利刺的樹叢後頭走出。

  “哎呀!二當家的你真讓人一通好找,我小猴都快走斷一雙腿了。”胡陽大山很大,山巒疊著山巒,一峰連著一峰。

  “找我做什麼?”他的聲音一徑冷漠。

  “是大當家的找你……”話說到一半,小猴忽地仰鼻一嗅,“二當家一個人喝酒?”

  大石頭上空無一人,只留下淡淡酒香。

  “你看到第二個人嗎?”他輕瞟一眼,微動的樹葉上殘留一滴酒滴,如露珠一般在葉片上滾動。

  “嘿!嘿!一個人喝酒清靜些,沒人來打擾。”他奉承的搓著手,模樣諂媚,不時賊眉賊眼的打量四周。

  “不是說大當家找我。”他當來閒聊的嗎?

  “是是是,有一樁大買賣,大當家急著找你商量……”

  秋荷殘影,湖面映照飛掠而過的蜻蜓,一抹孤雁飛過天際,形單影隻的往溫暖南方飛去。

  炎炎七月剛過,剛下了一場小雨,入秋後的氣候漸漸轉涼,田裡的稻穗黃澄澄的一片,往下低垂。

  南方多雨,鬧了幾場澇災,地裡的收成普遍不好,對南邊的百姓而言,這是個難過的年冬。

  可是地處偏西南的通化縣卻是個雨水適中的好地方,北去有胡陽大山擋住多變的風雨,南有疏浚的大川足以疏洪,當各地紛紛傳出災情,唯有此處及鄰近幾個縣城全無災害,還意外的豐收,結實累累。

  “夜嬤嬤,你替我買來一家四口人,最好是有一兒一女的,年紀不要太大,一個給雋哥兒當小廝,一個當瑩姐兒的丫頭,丈夫要能管家,妻子負責廚房……”

  夜嬤嬤是多麼伶俐的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她一聽小姐的吩咐就知道要的是什麼人,不到三天功夫,便找來衣衫襤褸的一家人,四口人剛剛好,一個也不少。

  男子約三十歲,不大壯實,但一臉精幹,是個能辦事的,婦人則二十七、八歲,腰略粗,膚色偏黑,臉色有著焦慮多日的憔悴,一兒一女一個十歲、一個七歲,皆長得一副老實相。

  皇甫婉容只淡淡的掃一眼,便讓他們留下了,這一家人歡喜的露出久違的笑意,連忙磕頭認主。

  短短的一個月中,皇甫婉容一共繡出三座炕屏,得銀二千兩,手中有錢的她才決定買婢置僕,讓一雙兒女也有人照看著,符合他們小姐、少爺的身分。

  但她繡完炕屏後不打算再繡了,將手邊的銀子撥出一半,買些南邊的精巧物事,托人帶到北邊販售,以賺取巨額價差。

  此行若能成功,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累積財富。

  當她還是淩翎時,在突厥的十餘年裡,占盡天時人利的她開闢了好幾條南來北往的商道,手底下培育出的能人近百名,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些人姓何名啥、什麼來歷。

  幾年下來,一個個都成了名聲不小的人物,除了她,鮮少人知曉和他們聯絡的方式,這是她的優勢。

  在以為能離開突厥,返回故土之初,為了能讓留在突厥的豐玉公主能繼續享有奢靡尊榮的生活,她擬好一份通商名單,準備在進關前交給信得過的女官,讓那人照著她的安排行商。

  可惜來不及送出她就死了,這算幸還是不幸?

  不管怎麼說,如今倒給了她一條可調動的暗路,讓她在重生之後不致走得艱辛,當初聯絡的暗號並未更動,她也事先告知會有人接替她,那麼皇甫婉容一出現便不突兀了。

  這一連串的環環相扣,好像是上天給她的恩澤,重活一次的機會不再有遺憾,她會認真的做自己。

  “大少奶奶,這不妥。”穿著湛青色衣袍,頸上掛著八兩重的鑲玉頸圈,年逾四十的陳莊頭一點也不像管理田地的老把式,倒像是招搖過市的大地主,腰間還系了只通體透綠的玉兔配飾。

  “有何不妥?”丟掉舊衣裳,換上新裁的秋裳,養出紅潤臉色的皇甫婉容目光淡如秋水,多一分太濃豔,少一分太清寡,明湛清亮的眸子映出山光水色,淺淺流水輕澗。

  “南方澇患連年,正是米糧價高的好時機,此時若是脫手能賺到以往的兩倍之數,大少奶奶勿以婦人之短見而做出錯誤的決定。”陳莊頭說話的口氣有些不客氣,明顯看得出對女人想掌權的蔑視和不敬。

  “陳莊頭,這八十畝土地是誰的?”他該知道誰才是東家。

  “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一個婦道人家也想指手劃腳,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本事,千斤米糧多少銀兩她可知曉?

  陳莊頭一臉蔑然,態度始終擺得高高的,有幾分“你不用我還有誰可用”的張狂,吃定了女人家成不了事。

  他有些過於膨脹自己,認為地裡的事沒他管著不成,他是無可取代,就連主子也要看他臉色,否則他一個不痛快,來年的嚼用就要抱歉了,米糧“發黴”可不是他的過失。

  往年的陳莊頭便是用這個方式偷運走將近一半的新米,再將廉價的陳米混雜其中,謊稱是新收的稻米保存不當進了水,因此未脫殼的稻子長黴發芽,不能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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