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女皇三嫁 | 上頁 下頁
一二


  有話想說的東方珩知道時機不恰當,他目光深沉地看了面帶倦色的人兒一眼,心想來日方長,總有機會說分明,待他明日回宮後。

  只是世事多變,這一出城門竟回不去了,他成了流落民間的太子。

  “這是你們的早膳?”

  東方珩難以置信地瞪著桌上的粗食淡飯,那種無法言說的震撼衝擊他的心,剎那間,多了澀然的心疼。

  以民間百姓來說,半條醃蘿蔔、一碟醬菜、少許的小魚幹和剁碎的妙肉末,配上半鍋稀粥算是半盛了,能填飽肚子最重要。

  可是座上的人兒並非出身低賤的販夫走卒,而是堂堂的一國公主,眼前的膳食對她而言太過寒酸了,簡直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羞辱。

  這種情形持續多久了?為什麼沒人往上呈報?是誰壓下來了,或是刻意苛待人質?

  還有,是所有人質府的質子都受到同樣的待遇,還是只針對南烈國的公主?監管官員不曉得這些質子一旦回國,有可能擔任朝中要職,甚至位極人臣嗎?

  突然間心火一起,他怒不可抑地想掃落一桌菜肴,將失職官員一併捉到眼前,施以嚴懲,勒令改善三餐的膳食。

  “有什麼問題嗎?我們向來吃得清淡。”接過侍女遞來的粥碗,南青瑤似無怨色,心平氣和的夾起醬菜配著清粥入口。

  “未免太清淡了,根本不是人吃的食物。”干貝呢?燕窩呢?起碼以老母雞熬煮十二個時辰,以其湯汁熬煮粗粒晶瑩飽滿的月光米。

  南烈是米糧大國,年年出產的白米居四國之冠,晶瑩飽滿,宛如月光,白淨中邃著特有香氣,烹煮時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身為該國的公主,沒道理連自己國家的米飯都吃不到,僅能用價格低廉的劣質米摻和,熬出一鍋微黃的粥。

  南青瑤聞言,蛾眉微揚。“我想我們還有影子,應該尚未成為鄂都子民。”

  “我不是說你們不是人,而是……”他惱怒地指著簡單菜肴,忿然。“以你的身份,合該有山珍海味、大魚大肉,而非一隻盤子裝不滿的粗食。”

  “有必要這麼憤慨嗎?有得吃就吃,何必在乎吃了什麼,人生在世並非事事順心,知足方能常樂。”人不計較便能安樂過日。

  剛來的頭一年,她的確因為回異于宮中的生活而夜夜哭著入眠,幾次想逃回國,懇求父皇收回成命,不願質抵讓她吃盡苦頭的異國。

  可是又想到若不是她,來的可能是更吃不了苦的皇弟、皇妹,她那股衝動就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反正病痛纏身的她除了當質子也不可能對南烈國有更大的貢獻,何苦拖著其他人一起受累,她牙關咬緊就撐過去了。

  也許是安逸日子過多才會多毛病,反倒是一來到事事親為的東浚國,她的身子骨好了許多,不用天天用藥滋補。

  只是落下的病根治不了,天氣一轉涼便手腳冰冷、胸口發悶,稍沒注意到加衣保暖,一入夜立即病倒,沒躺個十天、八天起不了床。

  “就是嘛!還有得吃就該偷笑了,這蘿蔔是我上市集挑的,我們自己找只酒罈子醃上個把月,東浚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員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連要一斗米都要七催八趕,廷了十來天才肯給……”

  “侍香,別說了。”隔牆有耳。

  “公主,我不說著更生氣,他們還要我們拿銀子疏通才有好臉色,不然就是一張晚娘面孔,好像我們欠他們很多似的……”侍香越說越氣,大吐苦水。

  “真有此事?”他居然毫不知情,一直被瞞在鼓裡。

  “來了東浚國五年,我們哪還有什麼銀兩,能變賣的全變賣了,連公主的首飾也典當得差不多——”在人質府裡什麼都要靠自己,沒人肯伸出援手。

  “侍香,你真該絞了舌頭,你不知道禍從口出嗎?”她心思太單純,永遠也學不會宮中的爾虞我詐。

  “公主,人家也只是心疼你受苦嘛!你是我們南烈國大公主,為什麼得受一群奴才的欺壓。”侍香不甘心地多了怨言。“都怪東浚國昏君,一定是他治國不嚴,這些狗官才敢刻苛人質,讓我們吃足苦頭。”

  “侍香……”南青瑤無才地撫著額,哭笑不得。

  “父……皇上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被不良臣子蒙蔽了。”幾隻溝渠老鼠壞了朝綱,落人話柄。

  “哼!那些官員不是他授命任職的嗎?要是連自己臣子是什麼德行也不清楚,他這個皇上是怎麼當。”爛泥敷上牆,充充場面。

  “……”東方珩當場啞口無言,面上無光的自我苛責。

  她說的沒錯,若是知人善用,揪出營私舞弊的官員,人質府也不會烏煙瘴氣,身為東浚國太子,他難辭其答。

  若非因緣際會來到此處,恐怕弊端會一直持續下去,讓質子們飽受惡官的荼毒。

  “侍香,去把屋裡的東西拿出來,待會還得上街。”見侍女口無遮攔地胡說一通,頭疼不已的南青瑤只好先支開她,免得她又不知收斂地說上一堆。

  忠心耿耿的侍香是她的朋友、好姐妹,陪伴她走過風風雨雨的宮廷鬥爭,可是口快的個性實在叫人憂心,要是哪一天失言得罪了權貴,她如何保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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