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金牌小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發現是騙局後,他一邊做著小買賣,一邊以商人身分四下打探,而後才曉得受害者不只他一人,犯傻的人還真是不少。

  “什麼,他們不只騙了我的銀子,連訂貨的也是……這些黑心肝、殺千刀的,老天怎麼不下道雷劈死他們,我們的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嗚嗚……全是我嘔心瀝血的心血……”說到傷心處的蘇東承老淚縱橫。

  “老兄弟,你比我幸運,好歹兒女在你身邊,不像我,真是孑然一身,也不知何時才能一家團聚。”說著喬叔也涕淚橫流,臨到老無兒無女相伴,他這一生到底幹了什麼?

  兩個中年老男人在那一聲一聲的比慘,掩面痛哭,哭聲悲涼地直穿透鄰居院牆。

  正在裡盤算下一步該怎麼走的衛海天眉頭一皺,起身走向前院,個高的他從牆上探出顆腦袋,直往蘇家瞅。

  他先看到一臉無奈的蘇明月好聲好氣的勸慰,眉間微帶疲色,人又痩了幾分,他心頭一抽一抽地不舍,想為她將頭頂的天撐起來,讓她不再為瑣事煩心。

  再瞧瞧哭聲如牛哞哞叫的淚人兒們,他眉間擰起的皺痕更深了,眼中帶了一絲血光的厲氣,凶戾狠絕。

  “哎!好在我生了個好女兒,這些年都是她在照顧我,又當娘、又當姊的拉拔她弟弟,沒日沒夜的刺繡換來一家溫飽,除了她娘外,我最虧欠的人就是她了。”投胎當他的女兒也真不幸,有個沒用的爹。

  “爹,女兒孝順您是天經地義,父女間哪有什麼虧欠?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發自內心,心甘情願為我們這個家付出,我不苦,就怕您把酒當茶水來喝。”話中帶話的蘇明月不忘刺她爹一下,提醒他喝酒傷身。

  被挖苦的蘇東承訕訕一笑,老臉皮臊得很。“我、我少喝一點就是,別老是嘀嘀咕咕的……”

  “戒了不是更好?省酒錢。”她早想讓他戒酒了,可屢勸不聽,他總是前頭答應了,一轉身又抱著酒罈子猛喝。

  “爹有進項……”他指的是祖地和鋪子的租金,讓他買酒喝綽綽有餘。

  “爹,您不要忘了養個讀書人是件多麼燒錢的事,而且弟弟日漸長大了,娶老婆的銀子您準備好了嗎?”還有鄉試、院試、參加科舉的路費等等,一次比一次費銀子,沒得省。

  “這……”他羞愧的低下頭。

  “咱們祖地和鋪子的收入入不敷出,您別打那筆銀子的主意,我多繡幾件繡補一補,也許還能讓您多吃一口肉。”一說到肉,她想到衛海天,灶房內煙燻的野味多?吃不完,她真想讓他別送了。

  “我……我就好口酒,你不讓喝還不饞死我,大不了我不吃肉。”他賭氣的說道,不給酒喝他翻臉。

  “爹……”別像個孩子蠻不講理,他才是一家之主。

  “欸,你們父女倆也不用為喝不喝酒傷感情,把被騙的銀子拿回來不就皆大歡喜了,何必發愁?”他查那麼久好不容易才接上線,他不想白白浪費掉,半途而廢。

  “能拿得回來?”蘇東承訝然。

  “喬叔,我還沒決定……”沒有萬全準備不宜輕舉妄動,對方的身分不明,他們不知道要面對什麼。

  那麼多的受害人竟無一人察覺異樣,可見策劃得多麼周詳,背後肯定有人,而且一定地位很高,循規蹈矩的小百姓招惹不起,士農工商,又有誰肯為其出聲?

  “蘇大娘子,你應讓你爹拿主意,聽聽他是怎麼想的,蘇家諾大的家產也不是你說了算,你還有弟弟,那些是他的,既然有機會為何不去試試?你也老大不小了,再嫁不難,難道要一輩子以刺繡為生?”喬叔勸她要為自己多著想,機遇只有一次,稍縱即逝。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蘇明月臉色微變。“喬叔說得也有道理,我一個下堂婦的確不該插手太多的娘家事。”

  她嫁過一回是不爭的事實,即使並未圓房,但在世人眼中她已是一名人婦,夫家休離,回得也是娘家。

  沒有心眼的說她養父育弟、純善至孝,反之,背地裡說她言語刻薄,明著扛起生計,實則掌控蘇家,一個無處可去的棄婦霸著娘家,趁弟媳未入門前當家主事,搶奪大權。

  “蘇大娘子別多想,我沒旁的意思,只是不甘心三代基業毀于我這不肖子孫手中,想找人聯手扳回一城,以告慰先人。”他真是恨呐!恨不得剝其皮、抽其筋、啃其肉、吸其血,將失去的全要回來。

  “我明白,你也是恨毒了吧!明明都是華服大宅,婢僕成群,誰知一轉眼間變成布衣荊裙、門庭冷落,昔日的親朋好友避之唯恐不及,少了見到財神爺般的熱絡。”時局時時新,人情薄如紙。

  想到向人借錢的困窘,真如喬叔所言,閉門不見客、惡言相向,讓他嘗盡遭人白眼的心酸,“蘇大娘子,你也不想看那個人繼續騙人吧?用我們辛苦賺來的銀子逍遙快活,把他繩之於法才能避免更多人受害,銀子拿不拿得回來是一回事,至少要出這口氣!”

  “我……”

  意動的蘇明月正想開口,她爹不高興地冷著臉,搶先一步。

  “那個人?你們指的是誰,還有什麼瞞著我沒說,莫非是我認識的人?”蘇東承看看女兒,又瞧了一眼面色心虛的喬叔,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

  “爹……喬叔說得是許伯伯。”與其隱瞞,還不如開誠佈公,免得哪天兩人在街頭遇上。

  “他、他還敢來!”他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坑害他的人竟敢自投羅網,來到他的地頭。

  “爹,他用了另一個名字出現在謝大伯家,怕是別有目的。”雖是喬裝過,白淨的面龐多了鬍子,但她一打照面就認出來了。

  姓許的也看到她了,起先還沒想起她是誰,怔了一下轉過視線,一會兒神色有異地看了她許久,隨後神情慌亂的碰碰身側的男子,低語了幾句便匆忙離去。

  蘇東承一聽坐不住了。“他不會想故技重施,害老謝家吧!不行不行,我得和石頭提一提。”

  他作勢要前往謝府,揭穿許男和其黨羽的真面目,不讓謝府和他一樣身陷局裡猶不自知,還替人找藉口開脫。

  石頭是鞋府家主謝連橫的小名,和蘇東承也算是幼年摯友,只是後來各自成家後顯得疏遠,謝夫人出聲名門望族,是京城人氏,因此不太瞧得起小鎮百姓,又與蘇夫人不和,故而蘇、謝兩家漸行漸遠,再無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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