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漠生大師兄 | 上頁 下頁
五十


  梅雙櫻一聽,腮幫子一鼓為自己抱不平。「我哪有,再也沒見過比我更聽話的小師妹了,我對你一向百依百順。」

  「說反了吧。」這臉皮得有多厚呀,才能說出與事實顛倒的話。

  「沒反,是實話,你叫我多穿件衣服,我不是沒少穿嗎?瞧我多順著你。」像她這般溫馴的妻子可不多見呢。

  自我感覺良好的梅雙櫻一點也不臉紅,她自認有做好一個妻子,沒給丈夫丟臉,也未往自己臉上抹黑。

  雖然那日在天香樓做了為丈夫出頭的行為,不過她絲毫不後悔,同樣的事若再發生,她照樣會義憤填膺,跳出來為夫爭一口氣。

  只是流言似乎是京城特產,流傳得特別多、特別快。才短短數日而已,已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有小孩興沖沖地指著她喊「鞭子鄉君、鞭子鄉君」……好奇地想看看一鞭能削髮的長鞭是何等厲害。

  她都成了別人口中的惡女了,逼父子斷親。

  而昌平侯府這幾日也平靜多了,未再有人上門以勢拿人,但是殷如玉頻頻往宮裡去,似乎走得更殷勤了,不知打著什麼壞主意,叫人不得不防。

  聞言,魏長漠笑得胸口震動,臉上柔情似水。「睜眼說瞎話也是本事,相公我甘敗下風。」

  梅雙櫻是心寬的人,不在意他的調侃。「那是,多跟我學學,哪天也能成為一代宗師。」

  「你還宗師呢,真說得出口……」驀地,他眸光落在她發腫的小手上,兩眼驟然失去笑意。「我弄的?」

  「哎呀!咱們走鏢時不常常那裡傷、這裡傷,誰當回事了……」她縮著手想往身後藏,不願讓丈夫太愧疚,但他卻捉住她的手不放,以非常溫柔的手勁輕揉著已經發瘀的手心。

  「痛嗎?」他問。

  「不痛的,我常拿鞭……啊!好痛,你輕一點,想把我的手骨捏碎呀!」他一定是故意。

  「不是不痛?」他唇線抿成一直線。

  「本來不痛,被你一掐就痛了,你是存心的。」這人也小氣,半點假話都聽不得。

  「以後在我面前無須忍,我是你的依靠、你的丈夫,你連我都忍了叫我於心何忍。」向來都是他護著她,他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只願她一生歲月靜好,不再煩憂。

  「知道了,我不忍了,日後你再弄痛我,我就咬你。」最直截了當的方法,她學不會拐彎抹角。

  邊城女子向來個性坦率,直來直往不加以掩飾,她習慣了明槍明劍的對打,不適應扭扭捏捏的迂回。

  她娘早死,沒人教她怎麼做個女子,更遑論是妻子了。而武館裡多的是男人,她最常接觸的也是男人,潛移默化下,她也有些大而化之,少了女子特有的那分溫婉。

  「好。」他伸出臂膀,讓她挑塊好肉好下口。

  「相公,你不找婆婆了?」她推開他的手,笑著往前走好幾步,狀似在尋人。

  庵裡的尼師不多,走了老半天看不到一個,倒是地上掃得很乾淨,沒半片落葉。

  魏長漠眼泛柔意,雙手背於身後,緩步跟著妻子。「別跑急,小心看著腳下,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急什麼。」

  「我急性子嘛。」天生性急。

  「再急也要看路。」她這毛毛躁躁的毛病是改不了,不過也是他慣的。

  看著妻子的纖柔身影,魏長漠心裡滿是暖意。他感謝上蒼讓他遇到她,在他最孤寂無依的時候有她相伴。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也是她的希冀吧,不願在天作比翼鳥,只求人間雙老。

  「我們找個人問問吧。這裡太大了,根本不像庵堂。」她心裡想著,根本是皇家莊園嘛,要不是聽到念經聲和敲木魚的聲響,以及繚繞不散的香味,她都要懷疑到了皇上的御花園。

  奇石林立,巨木參天,假山前栽滿各種名貴花卉。小橋流水、雕樑畫棟,池塘內養的是罕見的錦鯉,價值不菲。

  處處透著大氣,浩大幽遠,卻有著一絲繁華落盡後的淒涼與蕭條,讓人不自覺感悟人生的短暫,滄海一粟。

  「嗯!」還真是大,不下於彌陀山的清涼寺。

  「這裡的尼師都躲哪去了,難道在做早課。」正殿在哪兒呀?全是花草樹木遮著,叫人難辨東西。

  他一聽就笑了。「都什麼時辰了還做早課,耐心點,不要急。」

  近午的日頭高掛頭頂,八月的天氣還很炎熱,不過山裡的天氣比較涼爽,南風一吹熏人眠。

  「你又不是不曉得我最缺乏的便是耐心……啊!找到了,在那裡。」真不容易呀!師太。

  「找到就找到,別蹦蹦跳跳,不要嚇到出家人。」也就他能忍受她的脾性,火堆裡丟爆竹似的,劈里啪啦。

  不遠處的花叢邊,一名穿著緇衣的尼師提著桶子,一邊往地上灑水,一邊澆著花,步履閒適,不疾不徐。

  她旁若無人的做著手邊的活,好像真的已經跳月兌三界之外,看花是花、看水是水,此心似古井,波瀾不興,世上之事已與她無關,她只是紅塵中一朵清蓮,常伴佛祖左右。

  風吹落葉,雨打瓦片,是禪。

  「這位師太,我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不知是否打擾?」梅雙櫻走上前,十分客氣的詢問。

  所謂出手不打笑臉人,多笑笑總沒錯。

  可是背著兩人的尼師卻頭也不回,繼續灑著水、澆著花,動作輕輕柔柔,不曾抬頭多看一眼。

  「從這條小徑往前走,遇到岔路左拐,再多走幾步路便會看見講經堂,庵主在那兒為人講經。」講生死,話輪回,言三世涅盤,人生在世一百零八種苦,要一一歷經了才能解月兌,飛升到菩薩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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