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沖喜妾 | 上頁 下頁
一二


  「那又如何?」顧蘭農坐姿不正的斜倚扶手——

  「柳神醫,此人腦子不清楚了,你給他治一治。」最好在腦門上紮幾針,讓他靈台清明。

  柳公謹笑笑地走近,親手倒了杯茶送到神色狂狷的顧蘭農面前。「身有恙者不宜飲酒,在下的病人病得起不了身,哪能與君痛飲,他是半絲酒氣也沾不得。」

  一飲酒就露了餡,即使秋錦院安排的全是自己人,也難免會被外人知道些蛛絲馬跡,萬一讓人睢出端倪,這一手來的籌劃便毀於一旦,想要挽回劣勢難上加難。

  「掃興。」沒酒喝的少年將軍顧蘭農啐了一口。

  趙無眠與柳公謹相視一笑,對他的輕狂行徑司空見慣。

  「蘭農,我們沒有輸的本錢,想想你的爹,還有我枉死的親娘,他們在看著我們為他們爭一口氣。」趙無眠輕歎道。

  酒,隨時能喝,但喝的是慶功酒更好,屆時他不醉不休。

  「……好,我等著和你大醉三天三夜,你他娘的給我好好活著,不許欠老子的酒。」美如畫中人的紅衣男子忽地爆出粗口,與他後美容貌不符。

  「你……真是死性不改,猴子穿上衣服還是猴子。」趙無眠撫額苦笑。這傢伙和粗野的士兵混久了,人也變得粗魯了。

  ***

  「依你看來,她的失憶是真的嗎?」

  「不確定。」

  「不確定?」

  「我能從她的脈象判斷是病是毒,可是失憶不算是病,我診上百次也不能給你肯定的回答。」

  「你是名聞遐邇的神醫,難道診斷不出真假。」是他過於高估他的醫術嗎?小小病症也診不出來。柳公謹面色難看的橫了趙無眠一眼。「收起你鄙夷的眼神,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我能冶好天底下的疑難雜症,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妙手一施便能多活個幾十年。」除非病人不想活了或是遭逄意外。

  「失憶例外。」他嘲諷。

  柳公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不是治不好,給我時間琢磨一番,總能把她遺失的記憶找回來——」

  他手中有「忘憂丹」能讓人遺忘一切,任人重塑其過往性格,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像換了個人似的。也有「攝魂草」能奪瑰楊魄,將人神智掌控在手掌之中,服用者將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沒有自己思想和自主能力,只能聽令行事。

  可是失憶有諸多因素,有藥物導致或是外力撞擊,甚至是自行忘卻,刻意不去想令人悲痛萬分的情景,他要找出源頭對症下藥,方有可能讓她恢復記憶,可這並不是簡單的事。

  「……包括她怯弱的性子也會回來?」趙無眠對自己從他人口中聽到的回報感到難以置信。敢那樣跟他說話的人,竟然曾是遇事就哭的懦弱女人?

  現在的她就很好,膽子大到敢爬牆——這事他是聽清河說起的。

  不知死活的她想看看府外百姓是怎麼過活的,居然口才過人的說服清河給她墊腳,她踩著他肩膀攀上高牆,一度打算攀過牆,到外頭逛一圈再回府。

  沒防著他這一問的柳公謹驀地一怔,深思了好一會才答,「這倒說不準,要看情況,可以常理來說,要看她本性如何,怕是會恢復成原來的性情。」

  聽他一言,趙無眠莫名的心生煩躁。

  他需要她想起一切,告訴他江大人留下的秘密為何,卻又不希望她變回一個柔弱女子。

  是的,現在待在侯府活蹦亂跳的邵小蓉,實際上為罪臣之女江淡雪,至於死掉的「江淡雪」是一名替身。

  那時,當線索斷在江家,趙無眠真覺這個不受波及、特赦嫁人的江家嫡女身上興許藏有什麼秘密,但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使了一招狸貓換太子:在他和江家族老商討下,送嫁的隊伍在城外十裡亭停了一刻鐘,他們另外安排了一隊嫁女的行列入城,暗中將兩頂花轎替換,將江淡雪以沖喜小妾邵小蓉的身分由小門迎入侯府。

  因是迎妾,又是沖喜,因此凡事簡化,來吃酒的僅親戚好友,而眾人都以為他迎進門的是南方商戶之女,沒人會去査證是否為邵小蓉本人,此事就此揭過,未被識破。

  本來江淡雪主僕幾人應會發現事情不對,趙無眠也想好了要告知來龍去脈,並以保下江淡雪一命、讓她在侯府安然生活為條件,讓她說出她所知道的,偏偏江淡雪進門時已經中毒,醒來之後又喊失憶,他只好和郭嬤嬤幾人商議好,繼續演這場戲,免得被有心人察覺江淡雪被他迎回侯府了。

  至於「邵小蓉」是確有其人,也是老太君親自選定的沖喜人選,但是誰也不曉得病得奄奄一息的新郎官會阻撓下聘一事,讓人假扮媒人,有模有樣地說成一門親,對方是年歲相當的九品縣丞。

  至於江淡雪可觀的嫁妝嘛,一大半撥給假的江淡雪帶入阮家,作戲要作得真,不能有一絲紕漏,四十八抬教人眼紅的嫁妝招搖過市,以示此女為江府小姐無誤,給足阮家面子,也讓隱身暗處的暗衛不起疑心。

  不過私底下還是給正牌千金留了一些,且為了補貼嫁妝上的損失,趙無眠又添了些銀兩珠寶作為補償。

  想起這些事,趙無眠眉頭一皺,「她服的是什麼毒?」

  「斷腸草。」毒性劇烈,見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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