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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有有,燒鵝是吧,府裡正好有只養得肥美的鵝待宰呢!」

  秋霜院的廳裡,長孫無垢冷眼端坐,下唇輕齧地看著在她面前走來走去的身影,忍著不表現得像個醜陋的妒婦。

  「表哥,嘗嘗我做的銀耳蓮子湯,這天熱得很,吃點涼補消消暑。」天燥心也躁,喝點涼水降降火。

  「不用了,堤芳表妹,我剛用過你嫂子準備的豆腐煲,現在胃還脹得很。」就算餓了他也不敢用,那兩道鋒利的目光正盯著他的背,他要敢收下就真的死定了。

  「豆腐哪比得上蓮子湯,那是窮酸人家的玩意兒,咱們富貴中人應該品嘗上等美食。」豆腐是賤民主食,難登大雅之堂。

  眉尾輕挑,長孫無垢不置一語由著她發表高見,她倒要看看「富貴中人」有多少骨氣,能一再接受挫折。

  「不,我偏愛淡淡的豆腐煲,口味清爽微帶回甘味,爽口滑順十分清甜,蓮子湯就太甜了,吃多了容易膩胃。」別再來獻殷勤了,我不打算再納妾。

  「那好,下回我也煮一道豆腐料理讓你暖暖胃,吃得太寒傷身。」即然他喜歡豆腐,她就投其所愛。

  「表妹的用心為兄實在愧不敢當,這會兒我愛吃豆腐煲,可天天吃就受不了,表妹大可不必為兄太費心。」皇甫追命溫雅的推卻,意要她不要太勤奮。

  但是他的拒絕看在柳堤芳眼裡另有一層含意,以為他心疼她洗手做羹湯會傷了纖細玉手,故而嬌羞的含情脈脈,頻送秋波。

  「不費心、不費心,這是我份內該做的事,表哥用不著掛心。」她一定會好好服侍他,讓他更加憐惜她。

  「嗄……」這……

  份內之事?

  皇甫追命僵笑的看了妻子一眼,心頭暗自一驚,她竟連抬頭看都沒有,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生氣了嗎?

  「對了,表哥,我請灶房幫我準備了一隻燒鵝,味道還挺不錯,不輸我們家鄉口味,我還有半隻,拿來讓你嘗嘗好嗎?」

  「燒鵝?」長孫無垢敏感的抬起頭,今天看到鵝相公上回在湖邊追到的那只母野鵝,孤零零地在院子裡獨自晃蕩時,她就心裡一突,隱約有個不太好的預感,只是沒多想,現在回想起來,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鵝相公。

  「有什麼不對嗎?」柳堤芳回頭一睨,這女人整頓晚餐都沒開過口,忽然對燒鵝有興趣是想吃嗎?

  門都沒有!

  「我記得這陣子城外農家鬧雞瘟,連帶鵝鴨之類飛禽也很難買到,難道……」

  「什麼雞瘟鴨瘟的,你可別瞎說,冬月丫頭給我送來燒鵝時就說過了,這是府裡自己養的,保證肥嫩好吃。」

  臉色一變的長孫無垢喚來秋菊,「快去找找鵝相公,找到了告訴我一聲。」

  柳堤芳不解地道:「鵝相公是什麼東西呀?瞧她這麼緊張的樣子。」

  皇甫追命呐呐一笑,不想解釋鵝相公是自己的分身,當初代他和娘子拜堂。

  幾個下人來把一桌的殘羹剩肴收下去,見柳堤芳還沒走人的意思,長孫無垢只是冷笑一記,逕自拿起一些賬本看著。

  「表哥,我看月亮都出來啦,不如你陪我去花園賞賞月。」

  「呃,我還有些商行的賬本得看,表妹你還是找別人陪你看,或是早點回房歇息吧!」

  天哪!誰趕快來把柳家表妹帶走吧!娘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欸?表哥,你熱嗎?我幫你擦擦汗。」她拎起手絹就要住他額上拭去。

  「不,我……」不熱。

  但令他驚心的事發生了。

  「表妹的爹娘是否仙逝多年?」

  冷冷的音一揚,頓時一室如結霜的臘冬,凍結。

  「你在胡說什麼?我爹我娘還活在人世,你少觸他們楣頭。」窮人家出身的女人就是不懂禮數,這種犯忌諱的不敬語也敢出口。

  「那我倒有點懷疑,既然令尊今堂尚在人間,難道他們沒有教過你女子首重貞操嗎?」看來是幽靈父母,名存實亡。

  「你是什麼意思?」她聽得出來這是諷刺,卻不解其意。

  「嫂子我別無他意,只是家訓良好的閨閣千金當知節操的重要性,若你懂得一些聖賢書,應該不致有逾禮之舉。」男女授受不親,她未免靠得太近了。

  「妹妹你這是教訓我嘍?我有哪裡礙了你的眼,讓你語帶誚意的挑我毛病?」憑她還不配當表哥的妻室,賤如草芥。

  柳堤芳向來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她本無意於病弱的皇甫大少,更對這門親事不屑一顧,當初姑母提起此事被她一口回絕了,認為自己有更好的良配。

  可是她挑人,人也挑她,雖然稍具姿色卻太過驕縱,跟誰也處不來,千挑萬選挑到如今一十八歲,仍未有中意的對象。

  不過這一回她遵從父親指示來探望姑母一家,發現大表哥竟病已全愈,飄逸俊挺,容貌更顯出色,脾性又溫和得幾近沒有脾氣,她是一見傾心,芳心暗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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