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草包小福星 | 上頁 下頁
二十


  大火迅速的燃燒,幾道黑影飛快的離去,躲在半滿水的水缸內,一名少年咬著嘴唇滿臉陰沉。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將所有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廳堂擺放了一口棺木,但裡面空無一人,裝的是一截樹幹,前縣令夫人早已下葬,留著空棺掩人耳目。

  這是年僅十三歲的蔣三閑所做的安排。

  此時已有自主能力的他並未開戶自立,撐起門戶,反而在老僕的陪同下到刺史府,伏低做小的寄居。

  因為他還不能死。

  而剌史府有五百名精兵,足以將想殺他的人阻隔在外。

  不過,快了,等他考上舉人……

  「二妹妹,你這青荷鈴瓏玉筆洗做得可逼真,瞧瞧這荷花口、玉莖池,質地上乘的藍田青玉,叫人看了愛不釋手,大姊前兒個打碎水墨白玉筆洗,這個就先給大姊用吧!」

  一如往常,陸青黛像是進自個兒屋子似的,看到什麼中意的便隨手拿起,問也不問一聲便往身後一遞,兩名綠衫紅裙的丫頭便笑著上前接下,宛若理所當然。

  陸青瑾在一旁也沒閑著,一雙賊眼四處打量,看有沒有好東西。

  這種事做多了,她們還真順手了,完全沒把屋子的主人看在眼裡,當她是一件搬不走的擺設,徒具美觀卻百無一用,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可見了礙眼,想讓她挪位。

  不過這一回的陸青黛倒是失策了,她剛把手伸向青荷玲瓏玉筆洗,另一隻手更快的拿走,學她往日的作為讓丫頭拿著,然後擋著她不給過。

  「大姊,我也很喜歡這個筆洗,用了它之後,我的字好看多了,墨字細緻而不暈開,字體勻柔。」哼!她又不是傻子,把狼外婆當成小白兔,任由她拿走自己心愛之物。

  手一落空的陸青黛驀地一怔,眼底忽地閃過一抹冷意。「二妹妹呀,你這是暴殄天物,就你那手貓爪子寫出來的字能見人嗎?大姊實在捨不得你丟人現眼,好花當配白玉瓶,豈容雪梅染上春色泥,可惜了。」

  她連諷帶眨,意思是指陸青瑄從根底都爛壞了,還裝什麼裝,見不得人的東西就該把自己藏好,別讓人瞧見,徒增笑柄,還使得眾姊妹跟著蒙羞。一人丟臉就算了,別拖累其他人,她字練得再勤也當不了才女,一手鬼畫符不如去當道姑。

  「大姊姊,我就是寫不好才要練呀!用最好的筆墨紙硯刻苦勤學,所謂勤能補拙,我看著好看的筆洗就會想寫,寫得越多我的巧勁和臂力就練出來了,日日練、天天寫,早晚能見人。」笑靨如花的陸青瑄宛如筆洗上的青荷,清妍可人、動靜皆美,一荷出水濯然而立。

  看著將人比下去的美顏,同樣長相嬌美卻略微遜色的陸青黛心中不甘的揉著手中繡帕。

  「要是練出來也就用不上夫子了,你想想女夫子給你的評語,還想自找罪受嗎?」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兩姊妹的差距不算多,可是若並肩而站,顯而易見的是妹妹略勝一籌,不染胭脂的玉面嬌顔楚楚動人,面薄皮嫩白裡透紅,而粉妝黛墨妝點出豔色的姊姊則多了兩分匠氣,再多的水粉也遮不住眼眶底下的浮腫。

  整天想著害人自是相由心生,夜裡睡不著琢磨著壞心思,一日復一日,年僅十四歲的陸青黛竟有與其母謝皎月相仿的戾氣,讓原本端麗的五官長出一股銳利,僵化了本身的秀美和柔和,給人不喜的感受。

  螓首一偏,陸青瑄笑吟吟地露出無邪笑靨。「夫子說了什麼,我忘了。」

  事隔多年,她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只記得女夫子姓鐘,是位表情很嚴肅的女夫子,出自京城平遠侯府外嫁女家的小姑,對庶女無比苛刻,要求甚多,從沒說過一句好,可是一面對嫡母兩母女,誇張的笑臉像曬乾的菊花,裂得滿臉細紋,怪嚇人的。

  大姊的評語是好、好、好,連三好,好得不得了,而庶女們也是三個字,糟!糟!糟!糟到不行。

  這是一隻喝謝家奶長大的狗,根本不會用心教嫡女以外的陸家女兒,她非常聽話,只聽謝皎月的,因此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捧嫡貶庶,因「人」施教,庶女才學再好也會被一腳踩下去,只讓陸大小姐一枝獨秀、博取美名。

  重生回來的陸青瑄以身子虛為由退出鐘夫人的課,一個看人下菜碟的夫子不配為人師,她自請退學。

  忍著氣,陸青黛細語綿柔地重述一遍。「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牆,今生要想得才學只能多拜佛,但求來世。」

  今生無才、腦袋空空,求佛祖賜甘露啟靈竅。

  天生草包、無藥可救。

  「嗯!夫子說的有理,我就是一根爛木頭,大姊、三妹快出去,別沾上我的傻氣,不然你們也跟我一樣是塗不上牆的泥巴。」菩薩待她多好呀!不僅送她還陽,回到一切都來得及挽回的時候,還給了金大腿,她左右都爆喜花,樂不可支。

  「別推,小心傷了手……」這臭丫頭抽風了不成,竟然敢把她們往外推,借了熊心豹子膽。

  「推什麼推,你再推我把你的手剁了!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硯我都要了,一會兒叫人送到我屋子,敢不送你給我試試。」好東西不給她,看她會不會大發雌威。

  相較于陸青黛的含蓄和故作姿態,三小姐陸青瑾就顯得粗暴,直截了當,開口就索要,不給人拒絕餘地。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一向是左手拿,右手就掉了,根本到不了她手裡,刺史府大半的丫頭、婆子都是謝皎月的人,她從陸青瑄屋裡取走什麼,走到半路便會被陸青黛的丫頭攔下,爭都不爭,兩手一送就交出去。

  所以她爭也是白爭,替人轉手。

  只是她脾氣也是怪,只在意那個「爭」字,只要能從陸青瑄手中搶走東西她便高興,不在乎此物是否貴重和罕見,舉凡陸青瑄有的她都要搶過來,替失去寵愛的生母秦姨娘出口氣。

  因此得利的往往是陸大小姐,大出血的是陸二小姐,陸三小姐是打醬油的,沾沾味兒就走。

  「大姊姊,我沒推你,是丁香推的,還有三妹妹,你說的硯呀墨的,那是人家送的,我不好給你,要不你給銀子我幫你買一套……」想要我的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現,你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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