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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在月光的映照下,膚色更顯白嫩。

  就算知道她是女子,但不論舉止或者打扮,他卻從未見過她有什麼女紅妝的樣子,現在瞧到的一小片肌膚,當真是讓他覺得好不能適應。

  猶如看著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他連忙移開視線,將她的頭推回去。不料沒一會兒,她又倒了過來;他咬牙,再推回去。

  真的是醉了吧?她雖一向跟他不拘小節,但卻從未如此失態。

  看她還是略帶擺晃地偏著身子,眼見又要倒回處已身上,他索性用力一推,整個人跟著站起。

  「欸欸……好痛……」她順勢半趴在桌上,掀了掀開始沉重的眼皮,「你幹什麼偷打我,不肖的徒弟……唉,好舒服。」將頰貼在冰涼的桌面上,她忍不住輕聲歎息。

  她不自覺淺淺顯現的異樣神態,不知為何讓他心中產生矛盾的惱意。殷燁微躁,實在不想理會神智酣醉的容似風,他認得的,不是這樣軟綿的她。

  「哪……徒弟。」身後傳來的叫喚,讓他停下了離去的步伐。

  他皺眉,半側過身瞅著她,想她大概要醉言醉語了。

  寧靜中,只聽她帶點濃濁的聲音緩緩流瀉:「徒弟,我告訴你……人哪,要向前看,你知道嗎?就是直直地……這樣向前看。」示範地舉起一隻手,指向他的方向。「只要看著前面就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好的事情,把它遺忘……或者丟棄……如果不這樣做,那麼身上背負的東西會愈來愈多……愈來愈重……你能走到的路也會愈來愈短……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當場怔愣住!不曉得她這一番話的真意,她好似在看著他,但是那神情——

  「所以……所以……」她打了個酒喝。「所以啊……徒弟,呃……如果我醉倒在這兒了……你會抬我回去嗎?」

  那細微變化的情緒太過快速,他沒法確定自已是否看錯。被她前後連不起來的言語弄得更悶,他不給面子道:「當然不會!」

  「啊啊……你真是冷淡……我是個好師父呢……」她做得夠不夠好?娘,她是不是比男孩子還厲害了呢?

  就這樣,她停下喃語,合上雙眼,在這夜風冷涼的亭中,睡著了。

  殷燁簡直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沒想到她真的說睡就睡:「喂!喂!容似風!」他試圖喚醒她,走到她身邊了她卻還是沒反應。「可惡!」低咒一聲。這臭婆娘總是這樣給他添麻煩!

  想著別管她,就要離開,步履尚未跨出,他卻又不自覺地回首凝視她的睡容。

  冷冷的風吹著,她鬢邊有幾縷散亂的髮絲跟著飄揚,其實一點都不美,但他看著看著,卻微微地怔住了。

  雖然她沒流眼淚,但剛才有一瞬間,他以為她好像在哭泣……怎麼可能?她老是天塌下來有別人頂的樣子,從未沮喪或傷心過。

  所以……所以,這種似乎脆弱的樣子,她只讓他看到嗎?

  佇立半晌,他閉了閉眼,拳頭握得緊緊的,卻始終無法舉步走出亭。

  終究還是坐了下來。他不願動手抱她回去,又為免她醒來後到處昭告別人說他無情寡義,乾脆陪她一起坐在這裡。

  盤起腿,他靜靜地默念內功心法練起功。

  身旁的樹葉偶爾被風吹得搖晃出聲,他也沒所覺,倒是她的呼吸聲,清晰地讓他好想封死她的口鼻。

  一個暗自生著悶氣,一個逕自睡得香沉,這個獨處的夜晚,似乎變得好長好長。

  然後,隔日天亮時,兩人都同樣得了風寒。

  「咳咳……」掩著嘴,容似風面色不佳地拿起桌上剛煎好的藥汁。「那個笨徒弟……都已經秋末了,還讓我吹了一夜的風,肯定是存心想害死我……」

  不太記得那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連他啥時來找她的都無法確定,只曉得眼睛一張開就看到他坐在自己面前,她才啟嘴想說話,就打了個大噴嚏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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