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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狀似不經意地問。

  「家師月前曾囑咐三師兄上玉泉莊辦事,但在中途卻突然失去了聯繫,所以在下前來,是希望能尋到他。」尉遲昭低柔的話語裡多了絲憂慮。

  「這樣……」玉龍垂低一雙狹長的眼眸,「原來如此。你們師兄弟情誼更深,連一向極少下山見人的你都為了此事奔波。」他呵呵笑。

  容湛語聞言,一股莫名的怒氣陡升。雖然他是笑著說這話,但不知為何,聽進耳裡卻有種諷刺的意味。

  是多心?

  尉遲昭的態度依舊溫雅,沒有半分起伏。「請問玉公子,是否曾見過我三師兄上莊拜見?」

  玉龍勾起唇,「這個嘛……若要從大門進玉泉莊,必得先經門僕通報,就我的記憶裡,並無你三師兄的大名。」他的笑眼猛然尖銳,「不過,若是他沒走大門,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他說這話什麼意思?在影射尉遲昭的師兄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嗎?簡直是在污辱人!容湛語死命地瞪著他,差點就要破口大駡。

  爹不是說,玉泉莊是有頭有臉的大門大派嗎?還說裡面的人都是些仁人君子,可她怎麼認為不是那麼一回事?

  是武林中人都瞎了眼,怕事不敢說實話,還是傳聞有誤?抑或者,這玉泉莊壓根就表裡不一?

  爹那老糊塗、漿糊腦,肯定也只是聽人說說,就這麼隨便把她嫁出門,還說是為她好!要她相信他的眼光!?

  她憂心地往身旁望去,只見尉遲昭靜默地站立著,她無法知悉他隱藏在覆面白紗之下的任何思緒。

  心裡著急,她伸手扯著他的衣袖輕輕地搖晃。

  他頓住,緩慢地垂首,看見她抿著嘴皺眉,那褶痕,添了好多愁。

  她……是什擔心他?一個小姑娘,能體會到他沒有剛露的心裡感受?

  他心中一動!不過很快地便把那不對勁感壓下。

  她只是敏感了點……別再想了。

  容湛語見他不語,又朝他眨了眨眼。

  他一愣,淡揚唇,柔和的笑意抹平了心底剛起的小小疙瘩。

  對方予他不友善的難堪,就這樣被掩蓋消失。然後,他輕輕地拍了拍她頭上的小布帽。

  這是頭一回,他對她表現出的親昵舉措,雖然像是在撫慰孩子,可是……呆呆地,她的眼眸就這樣緊鎖著他,忘了移開。

  玉龍彷佛這時才發現尉遲昭旁邊還站了個人。他審視著一身男裝的少年,還有那一雙之前被帽沿蓋住的晶亮明瞳……是鑲嵌在一張精緻的美麗臉蛋上……他眯起眼。

  「三師兄表面上雖是散漫了些,但他卻是非常能夠分辨何事該為、何事不該;玉公子的疑慮,我想應當是多心了。」尉遲昭不卑不亢,背脊挺地直直地,雖然是輕聲細語,但話裡的堅定卻讓人不能忽視。

  這反應出乎玉龍預料,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又愉悅地笑道:「甚是甚是!在下只是說笑罷了,尉遲公子可千萬別介意!」

  說笑?她怎麼一點都笑不出來?覷到玉龍好像有意無意地用眼角在瞄她,容湛語難掩厭惡地又躲到了尉遲昭身後。

  玉龍眸底閃過一絲異芒,「敢問尉遲公子,你身後那名少年是?」

  尉遲昭側首望了下依在他身後的小腦袋。「她是我在路上認識的孩子,我帶著她,是要幫她尋找親人。」他誠實相告。

  他一向磊落正直,讓她女扮男裝已是逼不得已,其餘的事,他覺得沒必要隱瞞。

  「孩子?」玉龍的唇角勾出議誚的弧度,不過也僅是一刹那。他沒再追問,只接著笑道:「路程遙遠,兩位必定是累了。阿杜!」他揚聲招來僕役。

  「大少爺。一名同樣也足沒有表情的奴僕從外而走進,必恭必敬地低頭。

  「準備客房,讓尉遲公子和小客人能好好休息。」玉龍說完,轉而向兩人站立的方向拱手,「尉遲公子,令師兄的下落在下無法幫上忙,不過,你若想探聽消息,可將玉泉莊當作落腳之處,王某歡迎之至。」他微笑,好不客氣。

  「多謝。」尉遲昭溫和道謝,然後輕彎身,低道:「走吧,小十。」他用著柔柔的聲調,讓她走在自己前面。

  容湛語回頭望他,看到他好像朝她微微笑著,才放心地跨開步伐。

  兩人隨著僕傭走出偏廳。

  身後,則一雙眼冷冷地看著他們。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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