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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這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

  采草藥是一門專門的學問,跟著烈竹逡這幾十天來,詠兒這個認真的學生自然有著滿滿的收穫。

  阿公經營中醫藥堂一輩子,用的藥或許還不如這古代大夫來得專業純正!

  「再過三日,咱們應該就可以進人青城山了。」

  進入成都時,行人熙來攘往的熱鬧市集讓詠兒大開眼界。

  望著街道兩旁的販子與熱鬧的人群,詠兒還真有種闖入拍片現場的錯覺。

  兩相比較之下,現代的電影雖未能十足臨摹出古時的生活,卻也能抓到七八分相似。

  詠兒立在高大駿馬邊,毫不掩飾心中的好奇,像個過動的娃兒般片刻也靜不下來。

  「今晚就在此處落腳,如何?」杵在在各喚「苦丁樓」的客棧前,烈竹逡伸出手轉回詠兒那又要被街頭小販吸引過去的目光,連忙問道。

  「為什麼叫苦丁樓?裡頭盡是孤苦伶仃的人嗎?」

  以為她想起了自己的狀況,烈竹逡有些後侮地將她推回自己身後,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你還是看你的風景算了。」

  語落,他轉過頭沒忘記詠兒的囑咐,只向店家要了一間房。

  雖然孤男寡女不應共處一室,但詠兒卻堅持沒有自己在她身邊,她根本沒辦法安心入睡。

  聽了這話,他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皺眉頭,不過最後他依然讓步了。

  「真沒禮貌!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扯扯他的衣袖,詠兒不滿地瞅著他問。

  他步伐頓了頓,只得開口。「苦丁茶是青城山的保健名茶,聽說這裡的老闆把苦丁茶當水喝,高齡八十的身體比年青人還壯……這便是『苦丁樓』的由來,懂了嗎?」

  他發現認識詠兒以來,他的話比往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聽了他的解釋,詠兒俏皮地吐吐舌,為自己方才的說法也感到不好意思。「那和我的說法還真相差個十萬八千里呢!」

  喉間滾出悶笑,烈竹逡踏入「苦丁樓」,欲將馬兒牽至馬廄,卻因赫然瞥見那嵌在大門外的水滴形銀鏢而杵在原地。

  這是第二枚水鏢了,她已經盯上他們了?為何遲遲沒有行動?

  「想什麼?」拍拍他的肩頭,詠兒問道。

  收回目光,他按下心中隱憂,朝詠兒緩緩道:「我向店小二吩咐熱水,順便送晚膳進房。」

  沒注意到他眼中的憂心,詠兒滿足而開心地嚷著:「真好!我今天可以洗個暖暖的熱水澡嘍!」

  這一路上倘若未趕得及進入城鎮,他們只能四處找地方落腳,幸運時能找到古廟、荒屋過夜,否則只能隨處一窩便過了一夜。一到半夜,那奇奇怪怪的聲響更是讓詠兒難以入睡地睜眼到天亮,所以能住到客棧真是太好了。

  相偕進入廂房裡,詠兒放下大背袋,便對著他開口:「逡哥,今天該幫你換藥了。」

  這些日來她都十分留意烈竹逡傷口的變化,而烈竹逡在沿途積極的采藥、試藥下,體內的餘毒也已清得差不多了。

  小心翼翼地拆開布巾,看著右臂那逐漸收口的口子,詠兒瞬時安心了不少。

  「逡哥,你的傷口已經快結痂了耶!」

  她嚷著,烈竹逡卻猛然握住她的柔荑。「詠兒,有件事我想問你!你……得老實告訴我。」

  離青城山愈近,他的心便愈難以平靜。

  腦中總不斷想著,倘若阿風有辦法讓她回家,那他該如何自處?

  「什麼事?等包紮後再說。」以為他有意鬧自己,詠兒推開他的手不疾不徐地替他上藥、包紮,直至完成,她才輕扯唇瓣、正襟危坐地看著他。「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

  「我……」話凝在唇邊,烈竹逡發覺面對詠兒,他竟有著難以啟齒的窘態。

  不明就裡地眨著眼,詠兒瞅著他,等他開口。

  「如果我告訴你,我帶你來青城山的目的就是想辦法送你回去,你會不會回去?」一股腦吐出在腦中盤旋已久的話,他凜著眉,終是將話問出口。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究竟有誰可以送我回家?」有種討厭的感覺在心間發酵,她不知道為何他的話聽來顯得格外刺耳。

  對烈竹逡而言,她是他的負擔嗎?

  眉心飄過一縷愁,詠兒突然非常難過。

  「不一定有辦法,但我有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朋友,他就住在青城山,如果你真的想回家,我想他應該可以幫你。」

  自在土樓那一晚,他從未聽詠兒再提起想回家的事。

  是她不想提還是早放棄了呢?

  他不願深究,只是單純地想讓她快樂,更是執著地認為沒有人不想回家,縱使他根本捨不得放手……

  再者水琉璃的出現讓他加深想儘快將她送到青城山暫住的念頭。

  「這是你帶我來青城山的目的?」再開朗的個性,面對未知的未來,詠兒單純的思緒也變得百轉千回了。「擺明瞭你就是要把我丟掉!」

  她愈想愈難過,原本俏白的臉龐因為心裡不痛快而皺成了一團。

  「我沒說要把你丟掉!」耳畔落入她破碎的嗓音,一字一句均戳入心窩,他的心也跟著擰痛了起來。

  然而詠兒卻兀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在這裡沒人幫得了我……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

  在她那個年代,人們對於時空轉移還處在一知半解的實驗階段,更遑論目前所在的年代是幾百年前。

  烈竹逡是她在這裡唯一的依靠,而現在……他不要她了。

  詠兒感到眼眶熱熱的、心口有種被拉扯的澀然,頓時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可憐。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害!

  等我解決完與水琉璃的恩怨,我就會帶你回羊峒。

  凝視著她,烈竹逡的眼神有些飄忽,語氣顯得十分沉重,該說的話卻始終沒說出口。

  握緊雙拳緩緩轉過身,當詠兒那惹人垂憐的小臉滾下淚珠的瞬間,他的心如受重槌般地揪痛著。

  「詠兒……別同我鬧脾氣!」他苦惱地伸出手想將詠兒攬入懷裡,卻被她推開。

  「烈竹逡我討厭你!最討厭你!」詠兒朝他吼著,毅然轉身推開門,委屈萬分的淚水隨著痦啞的嗓子全數砸向烈竹逡。

  滯在原地,烈竹逡有種力不從心的無奈。

  難道她不明白,在初扯下她衣服的那一刻,他已把她攬進心頭。

  他如果無情又豈會與一個姑娘過著形影不離、朝夕相處的日子呢?

  對他而言,姑娘家的心思,難解啊!

  第八章

  「詠兒……不要跑!」

  捂著耳,詠兒不願讓烈竹逡那難得粗聲粗氣的著急嗓音落入耳底。

  她知道以他手長腳長、還有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傍身,不清片刻,他便可以輕而易舉揪她回去打屁股。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但至少在此刻,她不想見他。

  不想見他!

  現在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努力地把無形中對他與日俱增的依賴踢出心頭。

  驚惶之際她明白,對烈竹逡的依賴一旦養成,她根本無法獨活在這個陌生的時代。

  屆時會是何等的淒慘,她……不願細想。

  趁隙喘著氣,她將自己嬌小的身形藏入幽暗的長巷裡。

  抵著石牆,月華溶溶迤邐了滿地月色,卻掃不去她此刻心頭的陰霾。

  雜遝的人聲、吆喝的叫賣,她不知道原來入夜後的成都竟是如此熱鬧,那氣氛就像是現代的夜市。

  此情此景,讓她有種錯覺,是不是明朝的九寨溝、她的逡哥與可惡的妖女水琉璃,都只是她虛構出的人物,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夢,一場真實而身歷其境的古代武俠夢。

  突然間,她那好想好想回家的想法又湧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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