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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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 黑影一閃,在宮門外掠過,如道輕煙,並未驚擾任何人。掠過宮門,那道黑影直飛向邊側的正臥室。雖然室門緊閉,但窗戶半開,借著月光向屋內看去,依稀可見床上有兩個人並肩而睡。 黑影縱身跳入屋中,亮出把雪亮的匕首,緩步走近,聽到床前輕微的鼻息聲,他沉沉氣,一咬牙將匕首狠狠紮下——紮到的卻是一個枕頭! 緊接著,床上之人一躍而起,朗聲喝道:「何人大膽?行刺重臣皇親?」 刺客一擊失手,匆忙將短匕再度刺向面前之人,對方早有防範,側身閃過,拉起床上的另一人,一下子閃到了門邊。 刺客見機不妙,團身飛窗而出,後面那個聲音卻高聲而喝:「有刺客!隨駕護衛何在?」 忽然間,外面驟然燈火通明,數十盞明燈高高掛起,全副武裝的兵士一起湧入宮門,頃刻間便將那刺客團團圍住。 宮苑的一側,從屋中相偕而出的沐靜塵與香儀公主並肩而立,月銀如水,月色下他們雖然只是長袍遮身,且皆為長髮披肩,未曾梳理,但站在那裡仍是氣度尊貴,凜然難犯。 沐靜塵一隻手護定了香儀,眼睛盯著那院中之人,冷冷一笑:「刺殺皇親之罪你可知應如何懲處?」 那刺客也不示弱,還擊道:「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沐靜塵眸光如霜,冷冷一笑:「哼,只一個殺字豈非太便宜你了?除斬首削足,挖去爾之五官,扔進豬籠之外,你的親朋好友皆要受株連坐,非死即貶,你何忍心?」 那刺客心有所動,目光一閃。 沐靜塵知攻心術已然奏效,邁上一步朗聲道:「你若能說出背後主使,或許我可於聖上面前為你求情,饒你不死,恕你全家。」 刺客低著頭,先是一語不發,而後突然身子一歪,七竅流血,待上前檢視,已是身亡。 沐靜塵眉心緊蹙,感覺到香儀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顫抖,遂將她攬得更緊。他本不應這麼急著審問犯人的,只是因為氣恨此人有殺香儀之意,一時被怒火沖昏,太急於求成了。 「拉下去!移交廷尉處理!」他袍袖一揮,眾人拖走刺客的屍體。經此一鬧,武帝那邊亦被驚動,派郎中令岳子建來問緣由。沐靜塵著人去與他們回話,自己與香儀重新回到臥室。 再點上燭火,香儀驚魂未定,半晌無言。 沐靜塵歉然道:「嚇到你了,是我防範不周,未料到會有刺客膽大至斯,竟敢深夜獨自潛到這裡行刺。陛下那邊更需加派人手。明天一早我會向陛下請旨,若是必須,可調兵馬扈從。」 「那刺客的目標為何竟是你我?」香儀突然幽幽發問。「我是女流,雖然貴為公主,但不可能繼承王位,沒有奪嫡之患;你是丞相,也非皇帝,殺你一個,江山不改,又有何用?」 香儀一語中的,說得沐靜塵心中一沉。此正是他心中所想。但未曾在她面前說出是不想讓她擔心,孰料她還是想到了。 「或許他只是誤刺而已,其目的本不是你我,而是陛下。所以才更應加強陛下駕前的守衛。」他一語帶過,說得過於簡單。 香儀雖心中還有疑竇,但觀他的臉色,也按捺下不再多言。 但沐靜塵終還是不太放心,走到門邊,又叫來人,低聲吩咐些什麼,再走回來。 這刺客的來歷更加可疑,與上回在角抵場中的那一個不知可是同一人派來的?若是日後刺客源源而來,他要如何防範才能將香儀護得周全?不致再受驚擾? 他想得入神,香儀自身後以手指輕理著他的頭髮,散開後如一層黑幕,柔軟而光滑,除了她,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觸到。 「不必再理了,已經亂了。」他一笑,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都說發如情絲,然其柔而不韌,難以長久。曾經聽說有些癡情種在心上人前許下宏願,說什麼『發在情在,發斷人亡』。其實頭髮的生長衰滅豈真是人能左右?以發論情,太虛無縹緲了。」 香儀定視著他:「那在你眼中,何物才能亙古不變,永存世間,作為情證的憑據?」 沐靜塵溫柔地以手撫過她的玉頸,那裡的紅繩下系掛的是他前些時候剛送給她的繩結。「若你非要個憑證,我的早已給你了。能否做到亙古不變,永存世間我不敢說。但便是沒有它,難道我們的心就不堅定了?情就無可信了?何必一定要靠旁門之物來證明?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豈不就夠了?」 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香儀聽了他的話只覺心揪揪得疼,不知是感動還是惶恐。 「靜塵,我何有幸能為你妻?」她長長的低歎,滿足而釋然。 沐靜塵唇底的笑意更深,以吻封緘:「我又何嘗不是同樣榮幸?」 茫茫人海中,能與知心人相遇便需多大的緣分?更何況還能相知相許,共伴餘生?今生若能結此良緣,萬念已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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