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魂系塵香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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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儀在紅燭前托腮而坐,「看香菱那一片癡情,真叫人為之動容。」 沐靜塵低笑著以指托起她的下巴,在耳邊輕吟:「你當年的癡情可遠勝於她。」 香儀臉頰一紅,嬌羞無限,拍掉他的手,啐道:「誰說我癡情?有何憑證?」 沐靜塵狹狹眼:「我聽說咱們成親之前,我帶兵出征,數月未歸,你在城內為我大病一場,可有此事?」 香儀躲過他灼灼的眼睛,矢口否認:「年深日久,我可不記得了。就算是病過,又怎見得是為了你?」 「不是為了我嗎?」他笑意更深,在其身後擁住雙肩,霸氣十足的問道:「那你是為了誰寫了那樣一首情詩?」 「什麼詩?」她真的幾乎忘記。 但他卻能倒背如流,在她耳後溫存低吟,由他口中念來,更是百轉千回,一詠三歎: 「君兮吾兮,與子傍兮。永不分兮,何懼風雨?君性如菊,吾性若梅。與爾同燦,與爾同輝。誓不棄兮,誓難遠離。縱然海枯,難改我心。山雷亦響,風雲亦動。心如磐石,情若長江。妾若藤蘿,纏綿松下。水火難耐,唯為情生。若有終日,生死兩別。藤枯蘿敗,化香不去。」 她記起來了,大羞:「是誰告訴你的?」 「你我成親當晚,衛皇后親手將詩箋交予我。可笑你寫完後就隨手丟掉,被人家撿去還不自知。幸虧我胸懷大度,否則你這麼沒名沒姓的瞎寫一氣,我可要好好審審你,看你詩中的的那個『君』究竟是不是在指我?」他最愛看她的面龐羞得酡紅的樣子,即使成親許久,仍保有少女的嬌嗔與羞澀。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訴說:「我當時聽不到前線的戰報,只有一個人空想,有時想到怕了,便對自己說:你若去了,我便跟你同去。這樣想著想著,也就不心慌了,所以我才會說:若有終日,生死兩別。藤枯蘿敗,化香不去。」 「真是個傻女孩,」他輕聲安撫,「我既然答應過你會平安歸來又豈會食言?相識這麼久,我可曾負過你一次?」 「就是因為沒有,我才更擔心,若將來……」她話未說,嘴被他用手捂住,一句令人心醉的誓言後是深長而熾烈的熱吻:「將來我也不會負你的。」 夜正長,情正濃。人月兩圓。 …… …… 郊外不僅有金黃色的迎春花,還有山桃、梨花,皚皚如雪,漫山遍野,迎風而開,羞羞澀澀,在枝間輕顫。山谷中從未到來如此眾多的外人,嘈雜與喧鬧幾乎驚掉了眾花脆弱的芳心。 花枝輕曳下,香儀斂起長長的衣裙,在花間漫步。偶一回眸,盈盈笑意只為身後之人而綻,卻看得旁人意動神迷。 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被樹根絆倒,好在身後人及時一把拉住,幾乎是將她抱在懷中,輕聲呵護:「別走得這般性急了。」 意識到周圍還有無數雙眼睛在對他們觀望,香儀紅著臉自其懷中輕輕掙開,低聲道:「有人在看。」 沐靜塵笑道:「我們早就是老夫老妻了,還怕人看嗎?」雖然這樣說,卻也沒再如剛才那般親昵,只是牽起她的一隻手,與她並肩而行。 衛皇后在遠處看著他們的背影,對武帝笑言:「真是一對璧人啊。」武帝在旁點頭稱是。 香菱滿目的羨賞憂怨,時不時偷瞥了一眼遠處的霍去病,他恰巧也正呆呆的看著沐靜塵與香儀公主,偶與她的眸光對視,卻很快閃開,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於是香菱心中愁苦更甚,獨自躲到一旁暗自垂淚。 沐靜塵陪香儀小轉了一會兒後,又回到武帝身邊,笑道:「如此風景,陛下只在車駕旁觀望豈不是浪辜負了眼前的春光?」 武帝笑道:「春光雖美,終究是給你們年輕人的,我只為你們做個尋山覓水的引路人就好了。玩兒我是玩兒不動了。」 沐靜塵再笑道:「陛下春秋鼎盛,上馬開弓尚如兒戲,何必說此戲言?陛下若不嫌棄,臣陪陛下四處轉轉?」 武帝哈哈大笑:「不必了,有長卿陪著我就行了,你還是去陪香儀吧,免得她背後有來怪我這個哥哥太不體諒。今天是郊遊,不是金殿奏對,你隨意些就好了。」 沐靜塵淡笑而退。 日漸高竿,熱風襲襲,香儀因為玩得興起,臉頰微紅,額頭泌出汗珠。沐靜塵為其拭汗,取笑道:「又不是頭回出遊,卻像個沒出過門的閨閣千金一樣好動,哪裡有點為人妻的的風儀?」 香儀半做嗔怒道:「當初是誰說喜歡我天真至誠,不沾俗塵?怎麼,現在又後悔自己錯看了?」 「別的記不住,倒是只記得住我誇你的話。」沐靜塵笑若春風,趁彼此身形隱在花間,不為旁人所見,偷香一計,「你現在就是變成個醜婦,我也一樣愛你憐你。這可滿意了?」香儀又喜又羞,含糊批道:「就只會拿甜言蜜語哄人。」 沐靜塵看看天,「日頭太毒,我去為你取紗帽,你只在這裡等我吧。」 自車中為香儀取出一席斗笠大小的帽樣紗簾,剛一轉身,便有一嬪妃在身側悠悠地笑著:「沐相賢伉儷真是夫妻情深啊。」那笑者卻是前日見到的李妃。 沐靜塵彬彬一禮:「娘娘客氣,陛下與娘娘之間何嘗不是鶼鰈情深?陛下對娘娘的深情厚意遠勝於微臣。」 李妃卻不以為然:「那不過是榮寵時候的招牌罷了,哪裡比得了你們夫妻這般專一無二,一生一世?」她自睫毛下打量著沐靜塵,似無心,又似有意的含糊說道:「天下人盛傳沐相是當今世間女子皆為傾慕的對象,亦是多少女子心中欲嫁的郎君。我初時還不相信,如今……可真……無疑了。」 對於她似是而非的話語,沐靜塵未作回應,只垂著眼瞼淡應:「娘娘謬贊。公主尚在等我,請恕微臣失陪。」然後就大步而去。 李妃在後面悄然凝望著他的背影,說不出心頭那苦苦澀澀的,似癢似痛的滋味兒究竟是從何而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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