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鶴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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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們彼此有情。」獨孤雁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又是情!又是一個情字!沈心舞不知是該惱還是該恨。從幾年前楚天舒就曾經煞有介事地警告她莫要對獨孤鶴動情,而後是木飛揚懷疑他們之間的感情,繼而慕容雨夫婦那看他們如曖昧的眼神總在不遠處遙遙而望,甚至君碧幽親口問她對獨孤鶴是否有情?現在又多加了一個獨孤雁。 「愛上我只有痛苦!」這是獨孤鶴最冷的低語。她永遠牢記於心。 但是……這一切統統都已沒用了。 沒錯,她的確動了情,對她本應有切膚之恨的敵人動了情,對一個視情如草芥的人動了情,對一個根本無情的人動了情。 好像飛蛾撲火,明知下場是殘酷的,她最終還是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她恨自己,恨自己意志不堅,恨自己如此的自輕自賤,敵我不分。但在內心深處,她或許更恨獨孤鶴對她的置之不理、熟視無睹吧?若他肯有一分溫柔顯露,若他肯為她展顏,若他肯輕聲低語,若他肯……想到這裡,心一冷,禁不住幽幽而歎,若他真這麼做了,自己的劍恐怕早已刺進他的胸膛,若他真這麼做了,他也不是劍神獨孤鶴了。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生命如被掏空,情感已被丟棄。她只想遠離,走得越遠越好,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擺脫獨孤鶴所加諸於她的痛苦,才能幻想還能做回一個平凡的女人,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恬淡的幸福,這便已足夠了。她不會再有所求了。 獨孤雁靜靜地看著她陰晴不定的神情,任由她去沉思,等了好久,才又說道:「我雖不知你是怎樣勝得他,但我肯定你必定使了一些非常手段,是麼?」 沈心舞默然,但還是點點頭。 獨孤雁坐在她對面,「這就是說你也承認你的確技不如人?」 「我從未否認過他的強大。」沈心舞有些惱怒,獨孤雁是要為哥哥的失敗辯解嗎? 獨孤雁的眸光似乎從未像今天這般清澈明亮,她犀利地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明知你們的武學修為相去甚遠,還是非要與你決鬥?」 「為什麼?」沈心舞揚起臉,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是為了對我的不自量力多一些羞辱吧。」 「以前我也是曾這樣認為過,」獨孤雁緩緩地解釋,「但是看著他在你的身上傾注了那麼多的心血之後,我恍惚才明白他是把你當作了另一個他來精心打造。」 「什麼意思?」沈心舞一片茫然。 「你們很像,很多脾氣都很像,有你們本性的相同,也有你們相處之後的共通。哥哥外表雖然冷漠,但其實他的內心極為孤獨,他唯一的寄託就是他的劍而已。你來了之後,他才突然發現在這世上有比劍更能與他溝通的一個人,他是滿心歡喜地來栽培你的,但他不愛人已經太久,他幾乎不知道如何對人示好,又因為害怕傷害,所以他對你的期許越高,難免就會要求得越嚴,將自己裝扮得更冷。我想,一開始,他是想把你變成一個劍術高手,變成一個他的勁敵——只有不斷地接受外部的挑戰,才能使自己更上一層樓。這應該就是他讓你入城的初衷。」 沈心舞心上的冰霜開始龜裂,獨孤雁的一番話狠狠觸痛到了她的心,獨孤鶴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接受她是因為把她當作一個激勵自己的目標?這份高抬是她的幸還是不幸?被劍神看中,她是不是應該有些得意自許? 獨孤雁注視著她,慢慢再道:「但是到了後來,這些的原因都已不成原因了。」 「什麼?」沈心舞猛抬頭盯著她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你還不懂嗎?」獨孤雁悠然一笑:「他明知你會失敗,明知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他所期許的程度,卻仍然堅持與你比劍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他如今已放不下你,他是想把你永遠的留在白鶴城。」 沈心舞霎時震驚住,輕顫著嘴唇,眼神迷亂而質疑,聲音虛弱得不像她的性格:「這……不可能!」 「我早知道你不會信我的話。」獨孤雁搖搖頭,眼睛中霧濛濛似有一層水氣,「他以他的方式來挽留你,但他卻不肯在你面前袒露一絲一毫這樣的情緒,有時候他傷人傷到痛徹心扉,不由得我們不恨他恨得要死,可誰知他的心裡是否也在滴血?哥哥他……太要強了……」 隨著她幽然飄忽的歎息聲在屋中迴響,這裡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後,沈心舞低垂的眉眼忽然一齊抖動,朱唇顫抖,從口中傳出淒厲地笑:「呵呵呵……哈哈哈……挽留我?他是想挽留我嗎?他真的心中有我嗎?他真的是不懂得愛人,還是根本不肯去愛人?為什麼上蒼要這樣待我?讓我為了一個不肯說愛得人心碎到底啊?我的心碎了,他的呢?是否完整?到頭來我們什麼都沒得到,只是一無所有啊!!!」 落梅林附近,小城近郊。 木飛揚來到樹林邊,頓時察覺四周一片殺氣騰騰。 他高聲問道:「是哪位朋友?何不出來一見?」 叢林中轉出幾個人,木飛揚認得,是華山派的幾名弟子,還有唐門的唐峰,心下了然,卻笑問道:「幾位找木某有事?」 為首的是華山派首席弟子歐召元,他冷冰冰地回答:「木幫主何必裝傻?前日你我兩派的糾紛還沒有做個了斷。」 「於是各位就要半路攔截?以寡敵眾嗎?」木飛揚驟然抬高聲音,頗有幫主的威嚴。「枉你們華山也算八大幫派之一,傳揚出去,未免給你們的掌門丟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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