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潔塵 > 鶴舞九天 | 上頁 下頁 |
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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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來看望沈心舞,只是作為一個普通朋友而已,這樣的身份反而使他愜意許多。 「再過三天我便要走了,有什麼需要我從江南帶來的物件嗎?」他問得十分溫柔。明知道她會怎樣回答,卻還是忍不住要問。 果然,沈心舞搖搖頭,她的目光從未從那些梅花的身上移開過。 「這裡的梅花開得特別遲。」她幽幽的低語,不知在說給誰聽。 木飛揚道:「如今氣候偏暖,梅花生長不易,能開已是奇跡了。」 沈心舞用手輕觸著那纖弱的花瓣,歎了一口氣。「這裡本來就不是它們的世界,是我們太過強求了。從哪裡來的,還應該回到哪裡去。」 她的話音有幾分不吉利,木飛揚暗暗瞥了她一眼,還是微笑:「難道你想將這些梅花『放生』嗎?」 她也終於笑了:「將梅花放生?這個說法新鮮有趣。」 「能博你一笑也好。」木飛揚笑道。 他忽然又神色一凝:「近來我看你的氣色似乎不佳,是不是因為天氣漸冷的緣故?要多保重身體啊。」 「多謝關心。」她依舊是一身的素白,比起病前清瘦了很多,在寒風中如一株亭亭而立的寒梅,看了讓人心疼。但眉宇間的憂鬱卻是有增無減。 木飛揚體貼地問:「不想去外面轉轉嗎?總在屋中坐著,沒病也會生出病來。」 「外面都一樣,人多了我看著眼暈。」她像是在故意找藉口躲避。 木飛揚沉吟片刻,道:「近來白鶴城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難道你和獨孤城主真的就這麼絕交了?」 她的手指一顫,一片花瓣被扯下,聲音立刻冷了起來:「我早已經和白鶴城無關。」 「我知道。」木飛揚淡淡的接話,很想再問一句話,卻沒有問出口。 既然心都已經給了對方,再刻意地去擺明立場,撇清關係又有何意義? 但是,他無權干涉,也不想過問,若她認為這樣生活會感覺好一些,他當然會尊重她的。 「江南盛夏的蓮花最是有名,與梅花的孤傲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待到天暖時我陪去你看看?」木飛揚試探著問。 沈心舞轉過身,白色衣裙搖曳生姿,聲音遙遙飄來:「蓮花再美,豈能比得上冬梅的清冷?我過慣了冬季,江南的春風怕是無福承受,抱歉了。」 她自行轉回屋內,將木飛揚拋在風中。 慕容雨恰逢到來,見此一幕不禁大發感慨:「沈姑娘性情古怪猶甚當年的如風之妻冷若煙。看來有你的苦頭可吃了。」 木飛揚一笑:「我的釘子早已碰夠,苦頭還是留給別人吧?」 「怎麼?你要放棄了?」慕容雨眉梢高挑,眼露戲謔。 木飛揚輕輕一歎:「沈姑娘有句話說得對,從未擁有,何談放棄?這個圈子兜得太大,我再轉下去也是徒勞無功,還是讓給有緣人吧。」 「恭喜恭喜!」慕容雨抱拳笑道:「恭喜木兄從情海中脫身,其實天下之大,木兄的紅顏知己也許尚待木兄于滄海一粟呢。」 木飛揚神情一展:「但願借你吉言,今生倘能得一佳人相陪木某心願便足矣。」 待沈心舞傷好之時,她去看望了一次獨孤雁。 獨孤雁幾乎是驚喜著迎接她:「你們沒有決鬥?」看她的神情顯然是誤會了,在她心中,沒有人可以贏獨孤鶴,沈心舞現在還能活著回來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沒有決鬥,或者再退一步,獨孤鶴手下留情。 「比完了。」沈心舞的神色極淡,「我贏了。」 獨孤雁的神色倏然驟變,驚問:「那大哥他……」 「應該在城裡吧。」沈心舞坐了下來。 「應該?」獨孤雁忙坐在她身旁,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和你一樣,我被趕出來了。」沈心舞嘲諷的一笑:「或者也可以說,我終於自由了。」 獨孤雁震驚地一時說不上話,她真是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良久,她才重新開口:「你沒有再見過他嗎?」 「我現在還不想死。」簡潔明瞭的回答,一如獨孤鶴的口風。沈心舞靠在籐椅上,悠悠道:「我要走了,今天來向你辭行。」 「走?去哪裡?」獨孤雁再驚。 沈心舞的眼眸透過窗紙看著窗外的雪花,聲音飄渺而憂鬱:「海闊憑魚躍,哪裡去不得?」又回望了一眼睡在不遠處榻上的楚天舒,淺然一歎:「你已經找到你自己的快樂了,難道我就要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中嗎?」 「你,真的捨得離開?」 沈心舞眉心一蹙:「有什麼捨不得的?我這三年忍辱負重為的是什麼?」 獨孤雁囁嚅著:「我以為……」 「以為什麼?」沈心舞冷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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