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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抹去淚,她將他從頭到尾仔細瞧了一遍又一遍,將他的容貌鏤進心坎裡。

  「下輩子我要承擔你的災厄,不讓你受苦。」她舉起了手。「而我,絕對會找到你與你相見,我發誓!」

  她一人,獨自又過了三十個年頭。

  三十年來,她如她所願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過著她想要的生活。

  寂寞時,她總是對禽鳥說話;孤單時,她總是想著他的容貌、念著他的名,而後如同往常一樣晨起提筆落下一個「幽」字,睡前再提上一個「皇」字,如此日復一日,不曾中斷。

  臨終前,她抱著一迭又一迭積年累月所繪的他的畫像於一株櫻花樹下甜甜睡去。

  她認真地過好每一日,因這是幽皇賜予她的;她期盼著來世的每一日,因那是幽皇允諾她的。

  她不怕死,只怕來世尋不著他,因而她總是一遍一遍地念他的名、繪他的像,將他的模樣深深刻劃,永志不忘。

  「我終於可以去見你了。」闔上眼前,她說得深情。「對不住,讓你久等了……」

  沉睡前,她見著了他的身影。一樣俊挺、一樣地令人傾心。

  他走向她,朝她張開雙臂,迷人的唇瓣對著她動了動……

  「緋語,緋語,快醒醒!緋語!」

  焦急的語氣,微顫的嗓音,一聲聲傳入她心房鞭笞著她的心。

  她想掩上他的唇要他別擔心,想環上他的肩要他放寬心。因而她不斷地追尋著他的聲音,只想牽住他的手,固執地要他守住承諾。

  終於,她睜開了眼。

  熟悉的屋頂天花、床柱紗帳,讓她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多出了會兒神。

  她,回到族裡了?何時回來的?如何回來的?

  他呢?又在何處?

  滿腹疑問讓她理不出頭緒來。

  「你可醒了。」有人自一旁的太師椅上起身向她走來。「若再不醒來,有人可是會急出病來的。」

  眨眨眼,巫緋語好不容易回神將眼前之人看清。「伯……母?」

  攸皇的娘?怎會在此?

  看來,她確實沒死。但,可能嗎?她明明就……明明就……

  是攸皇吧。

  被牡丹所傷那回如此,被皇后所殺這回也如此。她總以為自己作了一場夢,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那麼,關於前世的他倆,也是真的?

  「伯母……」她想起身,想見攸皇,想問個清楚,想安撫自己紛亂的心。

  「都什麼時候了還喚我伯母?」老夫人神情帶笑,按壓著她的手不讓她起身。

  聞言,巫緋語愣了下,隨即讓快速飛竄的熱流熏紅了雙頰。

  「快,喚一聲『娘』來聽聽。」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原以為不會有這麼一日的她竟讓她等到了,教她怎能不心急。

  望著老夫人熱切期盼的眸光,她無法推拒也不願推拒。紅著臉的她動了動唇,難掩嬌羞。「娘。」

  「太好了,我的好媳婦!」老夫人高興地一把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眼角難擋直冒濕氣。「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那麼,娘答應你的事,才能向你交差。」

  聽老夫人這麼一提,她想起了那天與老夫人的一段對話——

  「在我離開您一個月後,請將我即將結婚的消息告訴攸皇。」這便是巫緋語當初答應設法讓攸皇與老夫人相見時,與老夫人訂下的協議。

  「你要成婚了?」老夫人頗驚訝。

  「是。」

  「老身不明白。」

  「這是一項賭注。」巫緋語語帶無奈。「他若真在意我,必會趕來見我。倘若……」她苦笑了下。「那便是我倆無緣,我也不再強求。」

  「萬一攸兒趕不及,你真將自己嫁了?」那可怎麼辦?

  「是。」這點巫緋語已思量過。

  「啊?」

  「我想……」巫緋語停頓了下。「婚期就定在元宵後。」

  ……

  「多謝娘成全。」拉回思緒,巫緋語也環抱上老夫人的肩,然因用力而隱隱作痛的傷口讓她瑟縮了下。

  「傻孩子,是娘要謝你才對。」老夫人鬆開手也拉下她的手,不讓她拉扯到傷口。「若不是你,娘無法活到現下,無法見攸兒一面,更無法見他娶妻,多了你一個這麼好的媳婦。」

  「可我似乎只會替他添麻煩而已。」若一切皆是真非夢,那她欠他的恐怕這輩子也償還不了。

  「胡說!」老夫人揉揉她的頭。「你不知曉攸兒有多喜愛你。」

  看來老夫人打算泄自己兒子的底。

  「我不曾見攸兒為誰如此失神過。尤其知道你的婚期之後,整天便魂不守舍地望著你住過那房間發呆。」頓了頓,老夫人語帶神秘續道:「這回將你帶回鬼族之後,話也不說、飯也不吃,只是緊緊地守在你身邊緊握著你的手不放。」老夫人對巫緋語眨眨眼。「娘我呀,還親眼見他偷偷吻了你好幾回呢!」

  「啊。」巫緋語的心裡頭甜了下。

  「娘!」一聲狀似羞惱又無奈的叫喚自門口傳來。

  「你醒了。」老夫人朝門口應了聲,又對巫緋語比了比噤聲手勢。「我明明交代韶安下手要重一些的。」她想,若不這麼強迫他歇息的話,醒來的媳婦見著他那憔悴模樣可是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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