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單艾 > 納言十八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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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皺成一團的臉便知曉了。」皇上的手揮了揮,示意她讓出位子。 「真的?」萬十八忙將雙手撫上臉頰,她當真如此沉不住氣地「形於色」? 不理會萬十八的反問,皇上提筆沾墨就著紙上的那一點黑開始描繪起整幅圖。 他下筆俐落瀟灑,筆觸簡潔流暢,才一會兒工夫,她已在紙上見著了桃花林、禦書房、盼蓮池、青龍苑、九曲橋等,她皆見過、卻無法將各個位置串連起來的地方。 她的皇上,果真是繪圖高手。 這麼說或許失禮,或許太大材小用,但真該讓皇上也參與「國土勘輿繪製」一書之編定的。 「十八。」皇上輕抿的唇中吐出了這兩個字來。 「嗯?」萬十八答得自然,專心看著皇上繪圖的她竟未察覺皇上對她的稱呼變了。 大納言。皇上總是這麼喚她。 如同其他眾臣稱呼她一般,即使只有兩人私下獨處,他對她的稱呼始終未變。 皇上的每一句大納言皆代表他是君而她是臣,在在提醒著她身為臣之職責與重任,在在隔開了她和他之間的關係。 十八。皇上極少這麼喚她。繼任大納言之前如此,繼任大納言後亦如此。 她常想,下回皇上喚她十八之時不知是何年何月?不料今日一喚,她卻未加注意。 「朕幫你繪製的地圖應當可以集結成冊了吧?」想想,也該有這麼多了。 「就差這一幅了。」她明白皇上的取笑,但她從不以為意。 本來嘛,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不恥「上」問,難道有錯? 從識得他那一年開始,她便將他當成她的製圖者。 要上市集,繪圖;要參佛,繪圖;要上朝,繪圖;要視察酒莊,繪圖。說來奇怪,一條路不管帶她走幾回她仍是記不住,但只要畫幅地圖讓她如同背詩一般地默記起來,她便能過目不忘。 「這一切得歸功吾畫得好。」他總是自我誇讚,而她則從不吝於給予讚賞,畢竟那是不爭的事實。 「我要去的這些地方二皇子皆去過?」一回,她實在納悶地問出了口。 「你說呢?」他反問,而她等不到答案。 後來她才明白,為了替她繪圖,他總是偷偷出宮,仔細勘查之後再繪製成圖。 那年他會染上風寒,確實得歸咎於她。 錯在她不該于臘月之時間他王朝北境的酒莊該怎麼走。 那一回,他困在大風雪中一天一夜,找著他時他的手腳已凍傷。 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又咳個不停的他,竟不顧雙手的疼痛,硬是將酒莊的地圖繪給了她。 望著那有些僵硬、粗細不一的墨痕,她滴落的淚將墨痕暈染得更加斑斕。 自此之後,她不再問路於他,不再要他繪過任何一幅圖。 只因她,捨不得。 「這些年來為何不曾要朕繪圖予你?」他隱藏心中多年的困惑此時方對她問出口。 他這位對「記路」沒轍的大納言,挺讓他操心的。 「會去之所皇上皆已繪成圖了。」她只說了一半的實話。天知道這些年來她又走丟了幾回,幸好她有機靈的婢僕。 「十八。」皇上又喚了她的名。「這幾日在宮裡可住的習慣?」 萬十八的腦子在聽見「十八」這兩個字時便呆愣住了,至於皇上後頭說了什麼,她可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十八。皇上這麼喚她時,醇厚好聽的嗓音總會壓得低一些、柔一些,讓她的心無法克制地慌了一些。 怎會如此?她也一直弄不明白,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喜歡皇上這麼喚她。 「累了?」等不著萬十八的回應,皇上支起了她的下頷仔細端詳。 指尖的暖度讓她清醒了一些,過於貼近的兩人,過於親昵的舉止,讓她的氣息更加混亂。 「不。」心慌地搖頭。「皇上方才說了什麼?」 她失神的嬌羞模樣讓皇上眸色一深。「住在皇宮還習慣嗎?」他,放開了手。 「習慣。」萬十八點頭。失去指尖的暖度,她的心空了一下。「只是……常常找不著想去之處。」對於皇上,她從不介意說出困窘之事。「今日還差點趕不上早朝。」幸好有位女官幫了她。 聽她這麼說,皇上輕抿的唇上彎成魅人的弧度。 他記得她今早的狼狽模樣。 因一路奔跑而氣喘吁吁的她,原本梳理整齊的發束落下了幾根青絲,原本白皙無瑕的臉龐暈上一抹紅霞,原本端正不移的官帽歪了些許位置。 如此的她令眾臣側目,卻令他的眸停駐於她身上久久不離。 「很高興臣的窘樣能博君一笑。」不用問也明白皇上臉上那令人目眩的笑容所未何來。「不過,到此為止了。」她拿起皇上繪好的圖,歡喜一笑。「這可是臣的護身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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