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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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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舒遠點點頭,起身道:「我這就去見關老闆,然後到作坊去。」 「好吧,你快去。」葉老爺說著,又補充道:「你一去作坊總是幾天不出,這次有媳婦在家等著,你可不能再那樣。格格雖不像青荷那般乖巧有禮,但她是皇上的恩澤,我們謝恩都來不及呢,你不要對她失了禮,惹禍上身哪。」 「青荷?!」父親的話讓葉舒遠當場愣住。 第七章 「青荷……」 當離開家往關老闆住的客棧走去時,葉舒遠再次默念著這個名字。他沒有想到父親還記得他多年前的那段懵懂而美好的戀情,也沒想到自己再聽到別人說起這個名字時,心仍會隱隱作痛。 同時,他也震驚地發現,那曾令他魂牽夢縈的名字已變得遙遠而陌生,那曾經刻骨銘心的容貌也已變得模糊不清。最令他驚訝的是,當他努力回憶青荷溫順甜美的笑臉時,滿腦袋卻是歆怡生動清晰的臉龐,那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生動機靈的眼睛和嫣紅動人的小嘴,無不帶著蓬勃生氣撞擊著他的心。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怎麼可能?他驚訝地在心中問著自己。 當確信在不自覺間,歆怡生氣勃勃的臉孔已牢固地佔據了他的心,將青荷過往留下的痕跡悄然抹去時,他感到心痛、悲傷和憤怒。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又是如何容許了這一切的發生?難道十四年的光陰已經將我與青荷純潔美好的感情淡化了嗎?難道與歆怡相識兩個月的感情已然超過了與青荷十幾年的情分?難道是我對青荷的愛不深? 他痛苦地自問,回憶起一對十五歲的戀人生死訣別的情景。 「舒遠,我死後,你不要忘記我。」病榻上的女孩奄奄一息地要求。 「不會,青荷,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等你病好後,我要娶你為妻!」少年淚流滿面地發誓。 少女蒼白的臉上出現短暫的紅暈,然而,愛最終仍沒能幫助她戰勝病魔,幾天後,她死了。 這段回憶帶給他深重的罪惡感,他跌坐在池塘邊,滿池的荷花在風中搖曳,就像青荷在責備他的遺忘和背叛。 青荷死後好多年,他一直都相信他的感情也隨她一起被埋葬了,爾後不會再喜歡任何女人。可是現在他才發現,歆怡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佔據了他的心,侵佔了原本屬於青荷的領域,而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早就將青荷忘了! 青荷!青荷!他反復念著這個名字,無神地注視著翩翩粉荷,說不清此刻自己是在對自己生氣,還是對歆怡生氣,也許是對強迫他成親的皇帝生氣。 拔起身邊的草,憤然擲在地上,他採取了最簡單也最熟悉的方式——逃避! 客棧就在不遠處,與暴躁的老闆說理不是他喜歡做的事,但此刻他願意傾其心力去做;家具坊就在身後,只要走進去,他會把一切煩惱忘光。 於是,他站起身,大步迅速地走去。 在葉府生活了三天后,歆怡懷疑是否有人會因為無聊而死。如果有,她絕對會是其中死得最慘的一個。 想起幾天來偌大的府中竟沒一個人理她,就連葉舒遠也從大廳「認親」後就消失不見時,她便喉嚨緊縮,像塞了一團棉花。 他怎麼這麼善變?又怎麼能這麼冷酷無情地拋下她不管不問呢? 漫步在葉宅的花園亭閣間,她苦苦地思索著答案。在船上時,他不是對她很好嗎?為何回到家被他的爹娘叫去以後就變了呢?難道是因為那天她騎馬救人丟了他的臉,與他爹娘頂嘴惹他生氣,因此他不想理她了? 她想去找他問個明白,可是葉府的下人、侍女雖多,但嘴巴都非常緊,想向他們打聽點事,比登天都難。於是,她只能獨自在葉府四處亂逛、消磨時光。 偌大的葉府分東、西、南、北、中五個部分,東、西兩院分別是葉夫人和卿姨娘的居所,南、北兩院則是死去多年的二少爺宏業與三少爺宏達的居所,中院則是老爺的船廳、書屋和花閣,這裡有長廊,又有假山涼亭,是全宅建築的精華。 而令歆怡意外的是,身為葉氏長子的葉舒遠所居住的「鳳翥苑」,並未在真正的葉府大宅內,而是位於大宅側門一個幽靜的角落。 這裡牆高草深,有側門通往外面,可說是一面臨街、一面臨水,花木蔥龍、樹高葉茂,缺乏管理的花園裡有很多珍奇花卉。 然而葉府再美、鳳翥苑再靜,對歆怡來說不過是些亭臺樓閣、奇花異草,那些東西她在王府、皇宮見得多了,自然不覺得新鮮,她關心的是葉舒遠何時回來?沒有他,她能跟誰去瞭解這個讓她頭暈目眩、讓她感覺不到溫暖和歸屬的地方? 夫君不歸,福大人也走了,她很寂寞。 當福大人來辭行時,她既不能當著公婆的面寫信說葉府的壞話,也不願誇讚他家,只好什麼家書都不寫,只讓福大人代她買了幾件江南特產,帶回去孝敬阿瑪和額娘。至於皇瑪法,他是皇帝,自有人巴結孝敬,她就不必再錦上添花了。 寂寞了三天后,今天——此時此刻,她更是無聊得要死。 一大早,她就被葉夫人的侍女叫去,說她已過門三日,從今天起要每天早晨去佛堂,跟眾女眷一起念經拜佛,靜坐參禪,以求達到「修身養性」的目的。 佛堂念經?這可真是比讓她念道德文章還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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