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苓 > 愛管閒事的紅娘 >
十三


  「廢話!要不請你過來讓我半路認爹呀?」馮櫻兒出口犀利,不顧站在一旁的絹絹。

  「是是是,姑娘教訓的是。」為了賺錢,小販也只好忍氣吞聲。「這支好嗎?」他從稻草束中取下一支李子糖葫蘆。

  「我要那支,梅子的,那支。」絹絹略起腳尖,直勾勾望著那支閃著金色光芒,中間卻透著嫩綠的青梅糖葫蘆,拼命吞口水。

  「就那支青梅的吧!」

  「那青梅酸澀澀的,還是我手中這支李子的好。姑娘,這支好嗎?」小販仍大力推薦「李子」口味的糖葫蘆,熱情的勁兒簡直比午後的驕陽還猛。

  「喂!你怎麼比娘兒們還羅味,我說那支就那支,你賣是不賣?」她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了。

  「賣,當然賣,我們做生意的,顧客至上,你說青梅的就是了。」小販終於放棄推薦。唉呀!現在生意真難做,推薦不成也就算了,還挨一頓罵。

  絹絹接過小販手上的糖葫蘆,眼瞪得比銅鈴大好幾倍。她小心翼翼地將糖葫蘆湊近異端,深深吸了一口氣,哇!好香!

  付過錢後,馮櫻兒鼓勵絹絹嘗看看好不好吃。「試試看,它又不會咬人。」

  「謝謝,守——」

  「好了,別再守宮仙子,你就喊我櫻姐姐好了。」馮櫻兒現在只要聽到「守宮』兩個字,渾身便會自動起雞皮疙瘩。

  「謝謝你,櫻姐姐,我會請爹重重答謝你的。」

  「重重答謝?我才不敢指望他呢!像他那種血液裡流著冰水的怪物,能實現不娶我家小姐的承諾我就菩薩保佑、上天垂憐了。」她搖搖頭。

  絹絹似懂非懂點點頭,專心舔起糖葫蘆來了。

  「走吧!大街上可有許多好玩的事,別件在這兒,我保證讓你滿載而歸。」馮櫻兒拉著絹絹的小手,這一大一小的身影便開始在大街上晃蕩。

  大街上果然什麼都有,賣藝的、耍猴的,場場都精彩萬分;其它還有賣胭脂水粉、繡線及布匹、童玩、甜品小吃,應有盡有,讓絹絹這長年關在家中的小丫頭看傻了眼。她帶著滿腹好奇,東摸摸、西瞧瞧,一樣都不放過。不過,幸好馮櫻兒跟在她身旁,只要稍不對頭,她便指著小販的鼻子大罵一通,管他是男是女,否則絹絹這般行徑,早被小販們聯合將她捉住,丟到河中喂魚了。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夕陽將落,天色猶如染了朱砂的粉彩,晚霞映著餘暉,拋下一地豔紅。

  「櫻姐姐,我累了。」小孩終究是小孩,走個幾步路就吃不消。絹絹垮著臉,更怕的是她今天玩得大過火,回家周梵天穩發脾氣。

  「你想回家?」

  絹絹點頭。

  「反正時候也不早了,那我送你回去吧!」馮櫻兒一想到可能會遇上周梵天,心裡高興得直翻筋斗,這下可以好好恥笑他了。

  當父親,憑他1差遠了呀!

  兩人回到周家,站在朱紅大門前,馮櫻兒再次感到一種莫名的不自在。門上獅環閃著深沉的金光,仿佛在蠱惑她推開大門,走進周家。不只是作客,更是永久的居留。一種歸屬的感覺,誘惑著她的理智,這是她在陳家從未經歷過的,此刻卻在周家門前真真實實地困擾著她。

  「叩叩叩——」原來是絹絹已跑上前去敲門。

  唉!這陣子怎麼老是胡思亂想,淨想些有的沒的,真是瘋了。馮櫻兒用力甩開那些陌生的情緒,警告自己別滿腦子青菜豆腐了。她一跨步,走上階梯,站在絹絹身旁。

  朱紅大門緩緩拉開,一個四十幾歲的瘦高男人探頭而出,說道:「小姐!這位是——」

  「壽全伯,這是櫻姐姐,她今兒個下午帶我上大街,看了好多新奇的事呢!我爹呢?」絹絹忽然害怕被責駡。

  「還沒回來,大概途中耽擱了。玩一天,累了吧!快進去讓芳兒給你洗洗,我叫廚房先弄些西線給你填填肚子。」壽全伯是周宅的管家,周梵天若出門,家中一切大小事便由他做主。

  「好。」絹絹心中大石落了地,轉身面向馮櫻兒道:「櫻姐姐,明天你再來陪我玩,好不好?」

  馮櫻兒面有難色,今天是因為宅中沒事,她實在閑得發慌,才有時間帶絹絹上大街迅達。但是,明天有沒有那工夫,她就不。敢保證了。

  「櫻姑娘,你答應她吧!這孩子雖生在富貴人家,卻也怪寂寞的,她沒有兄弟姐妹,主人又常為了布匹事業必須外出,根本沒多少時間陪她。今個兒她認識了你,又和你極為投緣,當然希望你能再來陪她玩耍。」壽全伯簡直把絹絹當自己的孫女看待。

  「可是——」

  「櫻姐姐,好嘛!」絹絹小臉上盡是期待。

  「好吧!好吧!我來就是了。」馮櫻兒覺得自己被打敗了,她向來以大膽著稱,凡事無所畏懼,這回卻栽在個奶娃兒身上,真是丟人。

  「哇!好棒!」絹絹高興極了。

  「那小絹絹可以進屋裡去了嗎?」壽全伯對著絹絹眨眨眼。

  絹絹也眨眨眼,一溜煙跑進屋裡去,留下壽全伯在朱紅大門前和馮櫻兒一起。

  「壽全伯,我能請問您一個問題嗎?」馮櫻兒實在憋得太久了,再不問,她可能會發瘋。

  「請說。」壽全伯看起來不像管家,反倒像是和善的大叔,「我盡我所能。」

  「為什麼你們從不提絹絹的娘,她究竟怎麼了?」

  和衣側臥床榻上,馮櫻兒無論怎麼翻來覆去,兩隻眼睛猶睜得大大的,像蓮花池中不知好歹的臭魚。壽全伯真是壞透了,明明說好有什麼問題儘管問,結果她鼓起勇氣問,壽全伯卻說這事應該去問周梵天,他做下人的沒有權利說話。除了告訴她周梵天的妻子名喚鄔麗君之外,壽全伯的嘴簡直比蚌殼還緊,完全別想打探有關那女人的事。可見這個鄔麗君並不簡單,搞不好有三頭六臂,否則怎麼制得住周梵天那壞脾氣的丈夫?

  哇!小姐這會兒更不能讓老爺得逞,逼她人周家門了。名正言順的「元配」降格為「妾」已經夠可憐的了,如果加上鄔麗君看她不順眼,有事沒事便趁機會找她麻煩,她鐵定撐不過一個月。

  馮櫻兒愈想愈恐怖,禁不住擔心起來。不行哪!這可要和小姐仔細想個對策,快快讓老爺放棄他瘋狂的計劃。她翻身下床,急急忙忙穿上鞋。繞過了長長的回廊,越過假山流水,馮櫻兒腳步匆促地向陳玉雯閨房走去。

  此刻約莫是亥時,夜空一彎明月,談談散著銀光。

  「誰?」一個警覺的男聲嚇得馮櫻兒差點跌倒,她穩住呼吸。

  「天啊!兩人私會月光下,我真不敢相信你們已經進展到這地步了。小姐,我不是才跟你說過,你與周梵天的婚約仍在,自己要檢點些,免得閒話傳得難聽。雖然說這時刻不容易被人發現,卻難保不會有人撞見,瞧!這不就被我碰上了嗎?我遇上還好,保證守口如瓶,但若是其他的下人撞見呢?」

  秦劍賓清清喉嚨,開口道:「櫻兒,你恐怕誤會了。這天氣熱得人受不了,我們只不過出來納納涼。」

  「櫻兒?櫻兒也是你喊的嗎?什麼誤會,根本是想乘虛而入,誘拐我家小姐!虧你還長得一副風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模樣,原來只不過是衣冠禽獸,標準的登徒子。我家老爺、夫人真錯看了你,他倆待你如上賓,你卻想染指他們唯一的女兒,可恥,太可恥了——」

  「櫻兒,你實在太過分了。」陳玉雯忽然開口,打斷了馮櫻兒的指責。「你一點都不瞭解劍賓,怎可如此批評他?」

  「我——」馮櫻兒的嘴比平常大了兩倍。

  陳玉雯含著落淚,眼中盡是埋怨與斥責。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