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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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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向晚,向晚……」 她的身體成了一根脆弱的弦,在他的彈奏中幻化出綺麗的樂,節奏急促地帶動音符往高處堆積。那麼遙遠的地方,仿佛永遠飛不到盡頭,雲浮風嘯,越攀升胸腔裡金屬的空鳴越發沉重,直到層層疊疊再無峰迴路轉…… 「屠征……」她的指摸索輕拂他的發,心口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收緊四肢,不自覺地以一種佔有防衛的姿態抱住了她,臉含笑、眼含笑、自滿的呢哺中亦含笑:「——等了七年,你終於是我的了。」 她提著他發尾的手頓了頓,一絲濕寒從指尖透進:「你——說什麼?」她輕問,手抵著他濕漉漉的肩膀。 他輕而易舉地壓制了她的推力,笑得輕鬆,欲望得平後的俊美面孔增了幾分輕佻邪氣:「怎麼了?我說等了那麼多年才得到你,有什麼錯?」 「為什麼說是七年?」而不是三年。 他低語:「莫非你忘了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七年前的中秋?我可從來沒有想一個人想成這樣,也從來不曾花這麼多的耐性和心思在一個人身上,你可是獨具殊榮呀。」 這樣說應該沒有錯,甩開了陰暗下的不安,她總覺得看不透屠征刻意藏在笑容下的東西。肉體這樣接近,他的一半心離得很遠:「我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多疑。」他輕笑一聲,在她的肩上齧出一個印子,「我現在是快活,快活得讓我做皇帝也沒興致。」 她因癢痛而一唔:「這兩年九日蛸王幾已失勢,紫微垣宮的鋒芒蓋過了大昭朝,時有暗鬥,這麼下去,正面衝突再所難免,征戰一起,怕苦的又是百姓。屠征,你真的——想做皇帝?」 「我喜歡坐在高處看天下。」 「你已經坐得夠高了。」 他順著她滑膩的臂撫下,撫過腕上傷痕,與她五指交纏:「你不喜歡我替你坐這個天下?」 「你的天下不是為我而得,而是為你自己的野心。」她扣緊了他的指。 「沒有野心,就沒有進取,以現在紫微垣宮與大昭朝的形勢,已是箭在弦上,誰不發,死的就是誰,百年前被滅便是個教訓。沒有權勢、自身難保時,我又怎麼保得住你?若是身旁沒有你,不要說皇帝、宮主,我人也不想當了。」 「花言巧語!」她嗔道。 「我從來沒對女人說過這樣的花言巧語。」 他凝視著她的神情是前所未見的認真,令她不得不信,不由感歎:「你認真固執起來,這世上怕沒有一個女子拒絕得了。」 「你呢?」他低低一笑間滿是自信。 「即便我後來明知你的斷腿只是在故弄玄虛,卻還是把下半輩子賠給了你,這還不夠麼?」她坦言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屠征,或許你我有些相像,我不喜歡你對我用心計。」 「夫妻間應該坦誠相待,是吧?但是有時天性難違啊,向晚,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當著不是屠征的屠征。你既然嫁了我還堅持做你的月向晚,那就該稍稍包容我這小小的毛病。」 她揚睫注視:「那你可以告訴我,半月前我要人送往搖光堂的信是怎麼回事?」 他一怔:「什麼信?」 「信還未送下山就被扣了,信使不敢說,但我知道整個宮裡除了你,沒有人敢,也沒有人會。」 「你是在質問我?」他在她頸子上吹了口氣。 「是不是?」她不讓他轉移話題。 「你的脾氣還真夠討人厭的!」吹氣變成了灼熱的吮吻,「有什麼秘密需要你寫信到搖光堂,我想知道不行嗎?」 她被惹得呻吟了一聲:「那你看過了,不過是報個平安而已,信呢?」 「長翅膀飛了。」他支起上身居高臨下地看她,「你今年清明想回新臥掃墓祭拜?」 「已經三年,我想帶戈舒回去看看。」赤裸的身子敏感地察覺到他的不懷好意,呼吸開始不穩起來,「你不是剛剛才一一」 說來要人笑掉大牙,他已經有近七年沒有過女人,碰了她,情欲就像解了禁忌奔湧而出,肆無忌憚。 「我還想要你。」淺吟一聲,他額上的青筋一現。 「向晚…」 她把驚呼咬到了唇裡,十指揪緊了被單。 新婚三日,婢女靜悄悄地來,又無聲息地走,惟見榻前木階上的兩對鞋靴始終並置一處,濃郁的氣息不褪。 天堂幻境只是一時,無論是誰,終究還是要回到現實中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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