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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屠涇渭舉掌揮了過去,狠辣的勁風在他臉上刮下指痕,頓時半邊臉都腫了起來。他卻像那一巴掌打在別人臉上一樣站立著。

  「大哥!」殷翱看了屠征一眼,攔住了屠涇渭,「征兒這麼大了,做事情會有自己的分寸。」

  「分寸?!」屠涇渭沉聲道,「這幾年我忙於宮中事務,疏於管教了他,他放浪形骸不說,還惹出多少禍來!哪還有分寸可說?!」

  「人不風流枉少年。年輕人麼,女色好了些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不必幫他說話!」屠涇渭舉手止住了殷翱,「他在舒城養了多少個姬妾婢女我不管,但如果他做出有傷紫微垣宮名譽之事來,我饒不了他!」

  屠征笑道:「我倒是做出了什麼有傷紫微垣宮名譽之事?爹不妨說來聽聽,也好叫我改邪歸正。」

  「你做出什麼事情,你自己心裡清楚!」

  「爹不說,我怎麼會清楚。」漫不經心的模樣讓人想再扇去一掌。

  屠涇渭盯著他道:「你日中時候叫秦神醫到小洞天來做什麼?」

  「爹說神醫來了還能做什麼?」真是廢話!

  「他看過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眼瞼垂下,遮住了一閃而過的詭光:「只不過是個不小心摔著的小婢女罷了,爹難道對這種小事有興趣?」

  小婢女!屠涇渭轉頭望向床榻,鷹眼微微眯了起來,忽然之間移動身形向床榻邊去。

  「爹!」屠征旋身撲去,舉臀沉肘,拆解開屠涇渭攻來的一拳,擋在他的身前。屠涇渭疾出一腿,拳轉向擊向面門,肘同時叩往肩井,逼得屠征不得不急流轉舵,以拳掌抵向攻擊,回護要害。屠涇渭雙拳快如電光,在屠征回守之時,切人空門,打在了他的肋間。

  屠征被那雙拳打得暴退三步。

  「哼,接不了我三招,不中用的東西!」

  他還未站穩,屠涇渭已經暴怒地揮開榻上的帳子:「是什麼樣的小婢女,你讓她睡在你的榻上!我今日倒要見識見識!」

  埋在海青絲被中的,是昏睡中的月向晚,頭髮散亂糾結著血塊,巴掌大的臉孔毫無血色、腫脹淤青,額上還包著厚厚的白布。

  「這就是你的婢女?」屠徑渭問得咬牙切齒。 「爹難道看上她了不成?」

  「畜生,你到現在還在胡說八道!」屠涇渭道,「搖光堂那邊丟了人,整個紫微垣宮找得人仰馬翻,不想人卻被你藏在這裡!你幹的好事!」

  屠征笑,竟朝他抱拳:「多謝爹誇獎!」

  屠涇渭一掌擊下,檀木桌發出可怕的聲響,裂成碎片:「要你不是我兒子,我早殺了你!」

  「那幸好我是爹的兒子。」

  屠涇渭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有你這樣的兒子,我屠涇渭真是前世作孽太多!」

  「爹不必客氣,你今世作的孽也不少。」

  「——征兒,你少說幾句!」殷翱怒目向他。

  「義父。」屠征客氣喚道,「這是我們父子的家務事,義父你還是不要插手好,無趣的話找張椅子坐下喝喝茶,免得在我爹暴怒之下有何損傷。」

  「你!」殷翱也被氣得轉過了臉。

  「爹,你現在要怎麼處罰我?別忘了我身上餘毒未清,罰得太重很容易弄得武功盡失,成了廢人的。」他提醒道。

  「你現在知道你自己做錯事了?」

  他淡淡道:「做老子的說兒子錯了,兒子當然是錯了。」

  「你還嘴硬!」屠涇渭喝道,「天下有這麼多女人給你挑,你挑的卻是別人的老婆;挑到別人的老婆還好,這別人卻是咱們紫微垣宮自己的弟兄!你背著強搶人妻的罪名,你叫宮裡上下怎麼說話?!江湖上人知道了,還會說我屠涇渭教子無方,教出了個毫無仁義羞恥可言的兒子!」

  「搶都已經搶了,我還能怎麼辦?」他無辜地揮揮衣袖。

  「你專門就只會闖出禍事,上次是你天樞堂惹到金刀盟,小小一個香主,若非你縱容,豈敢毀掉兩派十年盟約?!」

  「金刀盟勢及八省十城,十年盟約後怕是勁敵而非盟友,我這一招既消了對手,又吞了紫微垣宮垂涎已久的肥肉,哪裡不好?至於白懷馨那個女人——爹,你我皆知,她不過是顆棋子,用完就沒了價值,現下也挺可憐的,何必再跟她過不去?」

  屠涇渭雖不豫,但屠征所言也是事實:「你還將她留在天樞堂?」

  「美人總是美人,再怎麼蠢也賞心悅目。」

  這副嘴臉叫屠涇渭真是七竅生煙:「武功學得不到你弟弟七成,成天同女人廝混,不思長進,若你有屠戰一半沉穩,紫微垣宮交給你我也不用擔心了。」

  「我有屠戰一半沉穩,怕爹你兩個兒子都成了和尚,你到死也抱不到孫子,屠家要絕子絕孫了。」他抬眼看,極狂妄地,「既然爹覺得屠戰比我好,爹何不讓他回來繼位?」

  屠涇渭嘴上不承認,心裡卻很明白二兒子雖然武功奇高、心性極穩,卻不是當宮主的料:「我若真把紫微垣宮給了屠戰,你除去了權勢,讓你混跡江湖,你以為你能混到哪裡?」

  屠征一怔,不由想起月向晚朝他罵的話,細細想來,竟如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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