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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因為原料生意的接洽,照規矩都要在牙行裡進行,而牙保們早就讓程老爺給收買,他今天打算要抬高染布的價錢,因此透過小舅子王牙保賄賂其他牙保們,要他們先放出消息,說生意他已經接下了,讓其他染坊以為沒得談,離開去。

  到時梁記再怎麼不願也只能選擇興順了。

  沒想到紀薔硬是要進去,看著紀薔的背影,王牙保內心盤算著,還好兩家相爭,姐夫的贏面還是很大,否則他前天收的銀子只怕會留不住。

  他正想自認倒黴的進去廳裡看情況如何之時,門前又來了兩名不速之客。

  「這裡就是了。」紀真對著單奕月說道:「進去吧。」唉,他真是不想來。談生意多無聊,他本來要到平山堂,可是偏偏他又不能不來。

  因為他要是不來,就沒理由避開柳如雪,要是再給她跟著,那可就倒黴了。她老是一臉委屈的看著他,他要是稍微大聲一點,叫她不要跟著他,她就哭給他看。

  天哪!他對女人的眼淚最沒轍了。所以他得跟單奕月跟緊一點,至少在幹哥哥面前,柳如雪還不會對他怎麼樣。

  怪來怪去都是單奕月不好!他幹嘛要跟她結拜為兄妹?讓她順理成章的住進單府,然後天天纏著他不放,唉……煩惱人人都有呀。

  「我去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單奕月看他一臉苦惱的樣子,也知道他在煩些什麼。「我不會跟如雪說的。」

  「真的?」紀真眼睛發亮。「好兄弟!那我就不陪啦。」太好了,只要他肯幫忙,那他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

  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走開,單奕月突然有些同情他。因為他要出門的時候,還要人去跟如雪說,紀真今天要到平山堂去。可惜他沒辦法去看好戲,因為他自己也有一出「好戲」要演。

  「這位大爺,你有何貴幹?」王牙保看單奕月要進牙行,連忙喊了一聲。

  王牙保看他穿著一襲淺藍色的長衫,腰間配了一塊暖玉,臉上一派閒適的笑容,神采飛揚而氣度閒雅,衣飾雖然沒有特別華麗,但卻相當講究,看樣子家世不壞。因此才對他客氣了一些,否則早就罵出去了。

  「來牙行,當然是談生意。」

  「喔?你是做什麼的?藥材、衣料還是?」他很面生,他從來沒見過他。

  「都不是,我是開染坊的,南陵染坊。」

  又是染坊?那不就是為了梁記布行的生意?「對不起喔,梁記布行的生意已經給興順染坊接了。」

  「沒關係,我來找人的。」他是為紀薔而來,才不管梁記還是興順。

  她不肯見他,把他拒於門外,他就只好上牙行來堵她。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之間像在乎起她的感覺來。

  他想叫她不要哭,想念她的笑和嘟著小嘴使性子的模樣,更想念她那又氣又急,卻拿他無可奈何的表情。

  「牙行是給人談生意的,你要進去找人,可能不大方便。」王牙保裝做一臉傷腦筋的樣子,把手伸了出來。

  單奕月見他掌心朝上的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請你行個方便吧。」他拿出一錠銀子,笑笑的放在他手上。「這夠你方便我幾次了吧?」

  看他這麼上道,王牙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當然、當然。」這人出手真大方,頗值得結交。「這位公子貴姓呀?年紀輕輕就當了老闆,實在不容易。」

  「我姓單。」

  「真是好姓呀。」他搓著手,諂媚的笑道:「不知道跟咱們揚州城的首富單府有沒有關係?」

  王牙保果然是被紀薔給說中了,只看銀子其他的事情都不管。否則南陵染坊的主人是單二少爺,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全不明白他為何要開這間染坊,跟自家的四季染坊打對台、搶生意而已。

  「我是單老爺的第二個兒子,單奕月。」他微微一笑。

  「原來是單二少爺,真是失敬、失敬。」他更覺得榮幸了,單府家大業大,單府的人從來沒出現在牙行過。

  這可真是貴客了。

  「我帶你到雅座裡等著,不用在外面跟那些人擠。」這可是特殊待遇,要不是他出手大方,還沒雅座能坐呢。

  「不用,我坐那就好。」單奕月瞧見了紀薔坐在廳裡靠門的一張桌旁,旁邊還有一個空位子。

  「哪裡?」王牙保隨著他的目光一看,登時明白了。紀薔是單二少爺末過門的媳婦,可不是聽人說被他給退婚了,看樣子傳言說得沸沸揚揚,也不見得全是對的。

  「好,二少爺請坐,小的去給你泡壺好茶來。」王牙保笑著點點頭。

  「不用麻煩了,你去忙吧。」

  「應該的。」他殷勤的說道,巴不得馬上進去告訴其他人。

  單奕月朝紀薔走了過去,一屁股便在她旁邊坐下來,瞧見她詫異的神情,他給她一個笑容。「早。」

  「過巳時一刻了。」她撇過頭去,冷冷的丟下一句。還早?一點都不早!單奕月忍不住想笑,昨晚才吃了閉門羹,現在又碰了軟釘子,就像紀真說的,他大概是犯賤,人家對他好他避之唯恐不及,人家惱了、不理他了,他卻又眼巴巴的纏上去。

  「昨晚睡得好嗎?」看她臉色蒼白,雙目紅腫,一定昨晚沒睡好,說不定哭了一晚。「關你什麼事。」她不懂他。

  既然嘲笑她的心意,為什麼又要一副關心模樣?他就這麼喜歡讓她難堪,看她出糗嗎?

  「或許現在不關,但有一天就會關我的事了。」

  「胡說!我睡不著才不關你的事,以前不關、現在不關,末來更加不關。」

  「我可沒你那麼有把握。」他嘻嘻一笑。「媳婦。」他們同睡一床,她輾轉難眠他又怎麼能不受影響?當然就會有關嘍。

  紀薔粉臉一沉,這媳婦兩個字怎麼聽怎麼刺耳,嘲笑的意味大過於其他。

  想到之前他們重逢時,他裝瘋賣傻的捉弄她,也是這麼輕浮的喊她媳婦。他……他一點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故意要惱她、氣她、捉弄她取樂!

  紀薔決定不理他,不管他說什麼,她就是鐵了心的不開口,把他當做不存在。

  不一會兒,王牙保泡了杯茶送來,笑嘻嘻的告訴單奕月,說梁記的人已經來了,稍後就可開始議價,壓根忘了紀薔才是要來談生意的。

  而單奕月只是撥茶葉磨杯蓋,嘖嘖有聲的品著茗,發出一些無意義卻又讓她心浮氣躁的聲音。

  終於讓紀薔失去了耐性。「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煩死了。」

  單奕月笑著說:「是我讓你覺得煩,還是你自己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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