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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薔兒,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奕月?」紀正倫一臉的不解。

  「是呀!」紀真也問:「你從小就想嫁他,現在幹嘛又不嫁?」女人就是這點麻煩,心裡明明愛煞了人家,卻又不承認,真是怪透了。

  單老爺搖搖頭,「薔兒,你都等了這麼多年,我們單府實在不能虧待你。」

  「你的心意大家都知道,放心,奶奶一定給你做主。」單老夫人寵愛之意溢於言表。

  大家東一句喜歡、西一句想嫁,大喇喇的把她的情懷心事拿出來講,紀薔是既氣又羞。

  單奕月知道自己不應該笑的,可是從他回來揚州城到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說紀薔喜歡他,次數多到他原本不相信,現在覺得有些可能了。

  她喜歡他?這還不夠好笑嗎?他忍不住大聲的笑出來,大家聽了不禁呆愣一下。

  紀真奇怪的問:「你笑什麼?」他有病呀,這種時候居然還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好笑。」她喜歡他卻讓他感覺不到?在她心中,他不是個愛哭、愛告狀的窩囊廢嗎?

  當初她怎麼樣都不肯不嫁他,讓他覺得她是故意在跟他鬥,故意要讓他苦惱,現在想想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她想嫁給他,因為很喜歡、很喜歡他。

  紀薔怎麼能忍受他這樣當面取笑,臉色一寒揚起手來便想打他一耳光,打掉那令人難堪的笑。

  單奕月抓住了她的手,「幹嘛,想打我?是他們說錯還是我笑錯了?」

  「你……」紀薔一頓足,抽回自己的手,又是氣惱又是委屈,忍不住眼眶一熱,眼淚便流了下來。「你……你有什麼好的!大家

  都說我喜歡你、非嫁你不可,好像我一輩子都沒人要了,只能賴著你……你還笑!

  「都是你不好!叫這麼多人看我的笑話,我最討厭你了!我嫁貓嫁狗就是不嫁你!」她把他用力一推,哭著跑出去。「我剪了頭髮做尼姑去,誰都不嫁!」

  「薔兒!薔兒!」大家看這樁婚事又起了變故,於是紛紛互相埋怨。「都是你不好,好端端的要說她喜歡什麼的。」

  「你還不是說她從小就想嫁奕月,這下搞砸了吧?」

  紀真急道:「別吵了,快點追吧!她真的會去當尼姑的!」糟了!他們都沒想到紀薔自尊心一向很強,臉皮又薄,現在遇到了這種下不了臺的事,肯定真會去做傻事的。

  「紀真。」在與紀真往外追的同時,單奕月問:「她真的喜歡我嗎?」

  「廢話!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他不是從七歲開始就跟他強調了嗎?是他的話這麼不可信,還是單奕月沒腦筋?

  她真的喜歡他?喜歡他這個愛哭、愛告狀,沒有出息的人?不知不覺的,單奕月嘴角咧開了一個有點傻的笑容,腳步也輕快多了。

  夾在一群男人之間,紀薔是非常顯眼的。

  雖然說姑娘家抛頭露面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出現在牙行前,還是免不了叫人指點、議論一番。「那不是四季染坊的紀姑娘?怎麼也上牙行來了?紀管事呢?」

  「她不是許配給單府的二少爺了嗎?怎麼來這?」

  另一人低聲道:「聽說她太嗆了,單二少爺要不起,嚷著退婚呢。」

  「小聲點,當心給她聽到了,少不了一頓好罵的。」

  紀薔裝做一副渾然不覺,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可是那些閒話一句又一句的鑽進她的耳裡,要是往常她早就把這群愛嚼舌根的人罵一頓。

  可是今天她卻提不起興致來。

  她已經決定這輩子都不嫁了。既然單老爺把四季染坊交給她了,她就應該管好染坊裡的事,其他的她都不管了。

  昨天她哭著跑到靜心湖去散步,後面跟了一大群家裡和單府的人。她惱怒的回頭一瞪,叫他們不敢上前囉嗦,只是無奈的跟著她到處亂晃。

  單奕月算什麼?她一點都不希罕他,一點都不!她想清楚,也看明白了,她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她不需要一個丈夫,她可以自己過得很好的。

  當她昨晚當著單奕月的面,用力的將門甩上,叫他滾的時候,她就想通了。

  她不需要他。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她的是非的同時,牙行的門也開了,一個姓王的牙保走了出來,大聲的說道:「都散了吧,梁記布行的生意全給興順染坊接了。」

  今兒個是揚州城裡最大布匹商梁記布行例行性公開標售大宗布匹的日子,所以一早城裡所有的染坊老闆們便守在牙行前等著批貨,沒想到卻又撲了個空。

  「什麼?我們都還沒進去呢!梁老闆走了嗎?我出的價錢一定比興順好!」一名老闆喊道:「我兩個月沒開市啦。」

  「怎麼又是興順!」另一人喊著,「我一早就來了!牙行這會才開,程老爺就已經搶了先嗎?」

  「別囉嗦啦!人家有本事做成這樁生意,你有嗎?」王牙保笑道:「李老闆,下回請早。」

  另一人喃喃的說:「再這樣下去,大夥都得餓死了,程老爺這麼蠻橫,也不怕撐死?」

  大夥一邊念,一邊意興闌珊的散去。

  偏偏紀薔不肯走,稍微提起裙子便走上牙行的石階。

  王牙保雙手一攔笑道:「哨,這不是四季染坊的紀姑娘嗎?今天怎麼會來?」

  「來牙行當然是想接生意,難道我來找你聊天泡茶的嗎?」她橫了他一眼。「讓開。」

  「紀姑娘,我剛剛說了,梁記布行的生意給興順染坊接了。」意思很明白,她不用進去等了。

  「我聽到了,難道今天就只有梁記布行的生意可做嗎?」紀薔哼了聲,「牙行開門,卻不許人家上門接洽生意,到底是蠻橫呢還是開慣了後門,大門只是擺著好看的?」

  「紀姑娘這張嘴可真是厲害,白的都能說成黑的。」王牙保尷尬的一笑,大家心知肚明生意要做得成、接得順利,給牙保的油水可不能少。

  不過不會有人這樣拆穿這個事實,紀薔這麼做也太不給面子了!

  「你想進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又不是生意人,進去幹嘛?牙行不是開給姑娘買繡花材料的。」

  「你不知道四季染坊現在歸我管嗎?」她表情輕蔑。「你看習慣了銀子,見著遞到牙行裡的易主條,反而不認識了嗎?」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每句話都扣住王牙保不放,說他開後門、收賄,只認銀子不認人,把他說得說是也錯,說不是又更加不對,於是只好讓開給她進去。

  真是倒黴,早知道他就不搶著出來開門了,挨了她這一頓刮也真是冤枉。

  不過紀薔的堅持其實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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