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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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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她一下,點點頭道:「在竹盒子裡,你真會算?」 「度高者重表、測深者累矩。你說我會不會?」她反問回去,將算籌拿了出來。 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他真想知道她有什麼是不會的。 兩個人忙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快暗了才左一個、右一個地靠著石頭坐了下來。 「我腦袋裡都是數字。」她叫了一聲,「累死人了!」 他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他比她還慘,腦袋裡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你沒事吧?臉好紅呢!」 雷臨歧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燒,歇一會應該就會好一點。」他有些疲累地閉上眼睛,真不想給她看見自己這副窩囊的樣子。 待他醒過來的時候,侍書已經生好了火,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 她有點擔心的蹲在他身前,「還是很不舒服嗎?」 「還好。」 她將乾糧遞給他,「吃一些吧。」 他咳了幾聲,「不用了。」他哪有食欲,而且也沒力氣啃那又幹又硬的乾糧。 「吃這個好不好?」她放下乾糧,拿過一小籃鮮紅的棗子來,「紅棗很好的,可以潤心肺、止咳、養胃健脾,還可以益氣壯神,吃一點好不好?」 「哪來的棗子?」 「我早上看見一叢酸棗樹,所以想去摘一些來吃,沒想到裡面居然雜生著一叢紅棗。」她笑著說:「你運氣真好,否則就只有酸棗可吃了。」 「腳不痛了嗎?」早上經過的那叢酸棗樹,離這裡有好大一段路!天黑、路又崎嶇,她這樣出去亂走,居然還能平安無恙的回來,真是命大。 「痛呀!剛剛又摔了一跤,膝蓋都跌破了。」她拉起裙子來,露出底下的燈籠褲,膝蓋的地方果然破了,還滲著血。 「誰叫你去摘這個鬼棗子的?」看見她跌破了膝蓋,他的火氣莫名其妙的冒了上來,「我有說我要吃嗎?沒摔死算你運氣好。」 「你講不講理呀!」她瞪大了眼睛,「我是看你病得可憐,什麼都吃不下,這才摸黑又摔跤的去摘,你居然這麼不領情!」 「我有拜託你嗎?少自作多情、多管閒事。」什麼叫他病得可憐?他才不需要她來可憐他。 「你太不講理了。」她把一籃的棗子往地上一摔,「我的東西寧願給狗吃也不給你吃。」 什麼嘛!她是一片好心好意,他居然這樣糟蹋!她最怕一個人、最怕黑,好不容易克服了心裡的恐懼去給他摘棗子,一路上被山風、野獸甚至鳥叫蟲鳴嚇了好幾次,還因此摔了一大跤,結果他竟然這樣對她? 她又氣又委屈,忍不住眼淚就奪眶而出,「你病死好了,我不管你了!」 她跑得離他遠遠的,在另一頭坐了下來,掩著臉哭個不停,「狗咬呂洞賓!不管你……死掉算了!我一個人也可以下山……」 看她哭得可憐,雷臨歧也覺得自己這頓脾氣發得莫名其妙,聲音軟了下來。「別哭了。」 侍書將整個身子轉過去,不搭理他,仍是抽抽搭搭的哭個不停。 雷臨歧歎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他突然覺得這一夜,會相當的漫長而難熬。 「幹什麼?」侍書沒好氣地說著,一臉想將房門關起來的樣子。 他們在山上待的時間比雷臨歧預期的還久一些,一共待了九天多。從那天他凶她以後,她就不再主動跟他說話,但她還是幫忙他記錄和算數。 而他也不多跟她說話,甚至連想道歉的樣子都沒有,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僵持到下山,住進了客棧。 不知道他這個時候來找她幹嘛? 「給你。」他從行囊裡拿出了一包東西,看樣子是怕弄濕了。 「我不要你的東西。」 他卻逕自拉起她的手,硬將東西塞在她手裡,「你可以丟掉、燒掉,隨便你,反正沒什麼意義!」一說完,他就進了她隔壁的房間。 侍書狐疑的盯著那包東西,拿起來很輕沒什麼分量,會是什麼呢?她疑惑的進了房,將東西放在桌上,直盯著它看。 「到底是什麼?」她一下拿著想拆,卻又放回桌上去,如此反復數次,自己都覺得可笑。 終於,好奇心戰勝了驕傲,她打開了油布包,裡面是幾張紙,上面隱約有著筆墨的痕跡。 她算了算,一共有八張,每一張都折得好好的。她有些迷惑了,難道他不好意思當面跟她道歉,所以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信來求她原諒? 怎麼可能?他是雷臨歧耶,怎麼可能這麼感性? 她攤開其中一張紙來看,印入眼簾的是他修長而整齊的字跡,由於這兩年來替老夫人念信,她一眼就能認出。 他寫了荊軻刺秦王,在易水與燕太子一別的瀟灑和激昂;再攤開一張,寫項羽的垓下被圍、四面楚歌的奔放悲壯。 他的文筆極好,故事不長可都相當引人入勝,侍書不知不覺的被他所描述的情節吸引住,不斷往下讀去。 他一共寫了八個故事。 她想起上山的第一夜,她曾央求他每晚說故事給她聽,雖然後來兩人因為棗子事件鬧翻了,但他顯然的,還把她的話記在心裡。 她突然覺得心裡有些難受,酸酸且痛痛的。想到他定是趁她熟睡時,一邊磨墨寫字,一邊又怕她醒過來發現的狼狽模樣,她就覺得好笑。 難怪有時她夜半驚醒,總會看見他手忙腳亂的裝睡,當時她還以為他又想玩什麼花樣,原來是趁著月色提筆給她說故事呢! 從來沒人這樣對她,這樣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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