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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冷哼一聲,他嚴峻的說:「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滾開!」

  「我哪都不會去。」袁長生的聲音雖低,卻異常堅定,「我是來伺候你的。」

  「隨便你。」

  他站起來,逞強的往前走,一如他雙目能視物的模樣,但卻走得跟路且險象環生。

  袁長生抱著短琴,默默跟在他身後,雖然很想去攙扶他,卻明白驕傲如他,一定不肯在人前示弱,他會對她的援手大發雷霆的。

  韓斐鐵青著臉,快步往前走,冷不防的腳下被樹根一絆,他反應迅速,右手往旁邊一撐,很快穩住了重心,隨即發現自己抓住的是一隻軟綿綿的玉臂。

  「王爺,你小心哪。」

  他一甩手,反手打在她的臉頰上,「滾開!離我遠一點!」

  力道之大,打得袁長生的身子轉了一圈,旋即跌倒在地上。

  撫著被痛打的臉,更痛的卻是在她胸口跳動的心。

  她沒有開口,只是很快站起來,拍拍裙上沾到的雜草,一雙哀傷的眼看著他那曾經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一片黯淡。

  那悲傷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和光芒,竟然會無助得叫人心痛。

  她覺得心好痛、好痛。

  她的安靜無聲讓韓斐覺得疑惑。他出重手打了她,為何她卻一聲不吮,連啜泣聲都沒有?他幾乎要以為林裡只有他一個人了!

  「你滾不滾!」他舉起手,對著四面八方做出威脅的手勢,「再不滾我殺了你!」

  「我不能走,我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他低聲的詛咒了幾句,大聲的吼,「那與我無關!滾!我不需要你!」

  「我不能走。」

  她固執的堅持讓他更火大了。

  他蹲下來,雙手在地上摸索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朝著她剛剛發聲的地方亂扔。

  有的扔中了她的胸、腹,砸痛她的手臂,但更多的卻是落空。

  袁長生悲傷的想著,還好他看不見自己失去準頭的模樣,否則一定會崩潰的。

  「你還不走?」韓斐激動的喘著氣,「好,你夠有種,那留著吧,你在屋外候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聽見了沒有?」

  「我知道了。」

  「好,有你的,我看你多能撐!」他丟下一句話,就不再搭理她,踩著緩慢而小心的步伐回到屋內。

  他就不相信她能在屋外撐多久,沒有棲身之所、沒有食糧,她一定很快就跑回去哭訴,無力伺候他了。

  就像其他人一樣。

  他不需要別人同情和可憐。

  也許他是失去了視力,但驕傲和骨氣卻始終存在。

  有些東西是就算失去了,也不要緊的。

  但是袁長生巧笑倩兮的天真模樣,卻在他一片漆黑的眼前閃過。

  他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的色彩繽紛,才驚覺他早已成功。

  因為嫁入王府之後,她早已失去所有色彩,只剩下全然的白素。

  一夜的風雨斷斷續續的惱人。

  韓斐坐在桌前,面前一根紅燭已經燃到了盡頭,滴滿一桌燭淚。

  事實上,他並不需要它的,對他而言,不管有沒有這紅燭,黑暗都一樣包圍著他。

  但是,習慣是個很可伯的東西,他知道自己什麼都無法看見,卻仍在期盼這紅燭能帶給他一絲光明。

  失去光明之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度過了幾個難以成眠的夜晚。

  沒有視力,連數著時辰都會出錯。

  他只能憑著陽光的熱度來判斷是白天或是黑夜。

  聽著從簷上落下的雨聲漸緩,他知道風雨過去了,那個婢女應該也狼狽的跑回去哭訴了吧。

  「王爺,天亮了,我伺候你梳洗吧。」

  他猛然一震,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怎麼,昨夜的風雨並沒有讓她落荒而逃嗎?

  她的確比以前的侍女多了一份耐性和勇氣,不過他相信也不能撐多久的。

  「誰准你進來的?」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哀長生將水放在桌上,拿起溫熱的毛巾,遞在他手上。

  他接了過來,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感覺不到她,甚至連她何時進門都沒有察覺。

  奇怪!怪透了,他的感覺一向敏銳,沒道理她的行動會讓他毫無所覺。

  「你當真一直在門外等著天亮?」

  她柔和的說:「是的。」

  「昨夜的雨不大嗎?」

  袁長生淡淡一笑,「我有傘。」

  很奇怪的,她的聲音柔和得讓他感到安心。

  以往他都是毫不留情的將侍女趕走,但是這個春雪,她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一股柔和、平靜的力量,將他的暴戾之氣消去了不少,聽著她的聲音,他的心裡很不可思議的生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像是祥和、像是柔軟……像是淡淡的疼痛。

  他怎麼會這樣的?

  「你!真是莫名其妙!你不怕我再打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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