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鴻雁 > 女冠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
師父師父,你會怕嗎?怕你今生欠下的債會在來世甚至數年之後有人來討嗎? 師父,收手吧!我不想讓你的手再染血腥啊! 妙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英王府的,但當她面對龍昊禎時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英王想讓我怎樣幫你?」 「你真的願意幫我?」看著她哀傷卻堅決的目光,龍昊禎終於開口:「其實很簡單,你只要出面告無名行騙欺君之罪就夠了。」 「要對付我師父,其實你有更好的辦法,為什麼卻選擇這個最差的方法呢?」 「你知道原因的。」 「是啊!我知道,有太多的事你不能說。」妙清的笑裡含了絲嘲弄,「皇家的體統,皇家的顏面,所以,你只能利用我這個一無是處的道姑。」 「要告無名,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就憑你是無名首徒的身份,任何人都會相信你的話。」妙清,你說得對,我是在利用你,利用我喜歡的女人,可是現在我已經別無選擇。就算你恨我,我也只能這樣做了。 「你不用那樣看我,雖然你利用我,但也算是我心甘情願讓你利用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實,這樣,對師父也是好的。」驀然抬頭,妙清緊緊地盯著龍昊禎的眼,「若我師父因此獲罪,落魄潦倒,你得保證不會落井下石,趁機害他性命!」 龍昊禎一呆,在妙清心急再問時終於咬著牙慢慢開口:「只要無名今生不再踏足京師半步,我絕不會違信加害於他!」看著松了口氣的妙清,他又冷冷道:「若他不知好歹,仍要糾纏不放,暗中搗鬼,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啦!」 妙清的心一緊,頹然苦笑。師父啊!你肯放手嗎?肯嗎? 「元一真人,小的說的句句屬實,您還是早做打算得好。」 「早做打算?」無名微笑著,眼中卻有一種深沉的痛。 「要不然叫人在皇上宣真人入宮對質前先叫人殺了那叛師告密的孽徒。」 「不必麻煩公公了,貧道自有主張。」無名自袖中取出銀票遞過去,「勞麻公公,這些錢公公打酒喝吧。」 「多謝多謝。」送信的小德子離去。 無名再也撐不住跌座椅中。想他自詡聰明,千算萬算竟忘了算她。 「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失控地大叫,無名一手掀翻桌子。只覺氣血上湧,一顆心從未有過地痛。好像有人正慢慢把長釘釘入他的四肢、他的心臟、他的頭顱,他一掙扎就是撕心裂肺地疼痛,連肢體都要被扯成碎片。 那個默默跟隨在他身後的女孩,那個每次他一回頭都會對他羞澀地笑的女孩,那個慢慢長大日漸沉靜的女子,那個突然發怒滿臉淚痕說永不離開他的女子……她怎麼能背叛他?!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可害他,她卻不能啊!可是,他心裡又清楚得很,能讓他從骨子裡痛的只有她一個。他曾設想過太多人的背叛,卻沒一次是她。是連想都不敢想吧?事情真的發生,才知道自己會如此傷痛。 那種感覺像是虎口逃生的人卻無意中讓他寵愛的貓兒咬傷、抓壞,除了不甘、懊惱,更多的是悲哀。更糟糕的是想起妙清幽幽欲訴的眼神,他竟無法去恨她。壞掉的肢體,因為連心之痛便不舍割除,只能任由它慢慢腐爛腥臭——他曾見過那樣的病人,也曾譏嘲那不可救藥的蠢笨,可事到臨頭,他竟也會為之猶豫…… 自囚于斗室,有如困獸掙扎,在天邊現出第一抹曙光時,無名打開門時已是一身濕汗。他雙目盡赤,聲音堅定卻有無盡的悲痛:「當斷則斷,當舍則舍,當痛則痛……不要怨我,妙清,這是你自己尋來的。」如果要成大事,必須先切除那牽連著他心中最脆弱情感的神經,哪怕再痛,也是他必須經歷的。 妙清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與無名對立。分明如此接近,但在雙目交錯時卻像隔了一條永遠無法跨越的溝壑。她知道,這條溝壑叫「背叛」,也知道要得到他的原諒根本是種無望的奢求。可是,她已經無法後退無法反悔。 「妙清,你狀告元一真人行詐斂財、欺君瞞上等罪行,可有真憑實據?」聲音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聽不清楚。妙清知道皇上和英王正隱於重重簾幔之後,為了皇室的體面與威儀,一場看似普通的行詐案卻移至宮中審訊,除案中相關人員再無旁聽者。 「八年相隨,妙清就是見證。」就連她自己的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透著深深的倦意。 「是嗎?」驚堂木「啪」的一響,讓妙清抬起頭,看著側坐一旁的幾個官員,心裡有些明白,也難怪陪審的林莫那般兇惡,看皇上今天這架勢,分明是偏袒無名。不過就算告不倒師父,也沒關係……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