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槐綠 > 溫良如玉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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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悄悄往門外斜了斜,現在是夏天了吧,這是人應該有的溫度嗎? 走進來的雲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好了沒有?」 翠歡小心地拭去耳邊一點微微的血跡,端詳完畢,退到一邊,微福下身,「回三公子,好了。」 雲錦還在不悅地念叨:「你見過哪個女子沒有耳洞的?你娘死得再早,這總該教過你的吧——」 「閉嘴。」雲三厭煩斜她一眼,見她立即消了音才轉回去,上下打量了一遍,勉強點點頭,「嗯,將就能見人了。前廳早佈置好了,這就過去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溫宣桑心中的警鐘卻是直響起來:「佈置?佈置什麼?」 「明知故問,當然是喜堂了。」雲錦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看看身上的嫁衣,也該知道今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吧?」 「呃,啊?!」目瞪口呆,腦子跟不上了,「不是、不是要嫁到京城去?」 「在這裡成了親,再去也一樣啊。」雲錦格格嬌笑,見著她面色驚慌,心情好到不行,「就算名義上是正室,實際上不過是個填房,難道你還指望八抬大轎?有這個喜堂的形式給你就不錯了。別看我,這可是林尚書的意思,他正巧在這裡,這麼要求了,爹當然不會拒絕。」 怎麼會這樣?溫宣桑完全傻眼,打算得好好的逃跑算盤被一腳踩了個粉碎,就是說,今天、馬上,她就要和一個面都沒見過的狗官拜堂了?就要和他變成一家人了?以後——和大哥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心臟激越得要跳出來,熱血湧上面頰,從層層的胭脂下疊出來,桃花一般鮮豔。什麼都無所謂,怎樣都可以先拋在一邊,獨獨這一點,只是想像一下就痛不可遏,好像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被生生從心口挖去了一樣,怎麼可以? 「我——」 雲三信手一拂,點了她的啞穴,乾脆了斷她所有的抗議希冀。 大紅的蓋頭淩空落了下來,阻隔掉所有外界感知,只剩眼前一片血光。 喜堂雖然簡單了點,規模雖然草率了點,來賀喜的各路官員富豪士紳卻是只多不少。 門前的車馬從清晨就川流不息,不管怎麼樣,當朝堂堂二品尚書和本地知府千金的大好日子,這種擺在面前的巴結的機會都不會把握,還指望做官嗎? 阿諛寒暄之聲鬧哄哄了大半個上午,臨近正午時,正場戲終於開始。 沒有人注意到,被兩個丫環扶著的新娘的動作似乎僵硬得不尋常,司禮官高聲唱禮:「一拜——」 尖銳的破空之聲,淩空在觀禮的眾人頭頂越過,一把長劍帶著新郎的冠帽,「奪」一聲釘入正堂的牆壁之中,竟整整沒入半柄,餘下露在外面的半柄嗡嗡作響,劍穗劇烈顫抖著。 整個喜堂瞬間炸開了鍋,意外猝不及防,生死迫到眉睫,刺客還沒有現身,大受驚嚇的賓客們已慌亂奔逃躲避,尖叫聲不絕於耳。 「什麼人敢行刺當朝命官,還不快來人?」高堂位置上的知府雲養德大喝一聲,神色間雖也有些惶恐,陣腳倒未跟著大亂。 「回大人,」邊上抖抖地擠出一個下屬模樣的人來,面色很是為難,「府裡的家丁都派出去了,這——」 他欲言又止,雲養德一愣,明白了他未盡之意。是凡能調到的人手,已經通通被他發出去剿殺祁連山的悍匪了,雲府現在的狀況,只有一些家僕女流,等於毫無守備。 「自己的命沒保證好之前,怎麼就敢伸手去動別人的東西呢?」 不知什麼地方傳來兩聲嗤笑,懶洋洋的,沒什麼氣力,連嘲諷也懶得的一種口氣。 一身紅袍的林尚書護著搖搖欲墜的髮髻,厲聲道:「哪裡來的宵小裝神弄鬼?可知道,行刺命官乃是死罪?」 「哪裡來的狗官大放厥詞,可知道,搶本寨主的東西是死罪的死罪?」 惟妙惟肖的句式砸回去,連語調都學得相似,只是多了一種高居廟堂的尚書大人所不可能有的,真正殺戮場上得來的血的味道。 堂前一暗,一個人背對著陽光,右手提著一把劍的劍鞘,慢慢地走了進來。 出乎意料,並不是想像中兇神惡煞的面相,來者甚至和這個詞根本就搭不上邊,唇邊似乎是習慣性地帶出的三分笑意,拿溫雅來形容也並不為過。 原來胡亂奔躲的人呆呆地看著,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靠在一起,縮到了喜堂的角落。 空蕩蕩的大堂裡,新娘還在靜靜地跪著。對峙的,就剩下了三個人。 雲養德力持鎮定,「你到底是什麼人?擅闖入本府家中意欲何為?」 「你的人闖到我家裡,也並沒和我打過招呼啊。」來者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他,卻伸手把地上跪著的人拉了起來,劍鞘在她雙膝上點了兩下,然後讓她半靠在身上。 雲養德一時震得忘了呵斥他的動作,失聲道:「你是溫、溫——」 「我就是那個大人急於捉拿的土匪頭子溫良玉啊。」劍鞘橫過肘彎,輕輕擊打著另一手的掌心,青年的笑容溫溫和和的,「倒是雲大人您,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呢。」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自投羅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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