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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他轉向宮四,「四少,還有哪裡不明白的,回去問我吧,到這地步,我也沒有撒謊瞞著的必要。」

  宮四撇撇嘴,「好吧,我看那小子早沒心思跟我廢話了。算了,不打攪你們了,該解釋的解釋,該道歉就道歉,忙你的去吧。」

  殷采衣微微一笑,心思給人點破,毫不臉紅,「多謝四少成全。要我找人護送嗎?」

  「不用,這小子我都看不住,不如直接去撞牆。」宮四向沈忍寒一勾手指,「那麼,跟我走吧。」

  「四少可以等我一下嗎?」相從冷不防出聲,「我去收拾一下東西,很快就好。」

  「啊,你要跟我回去?」宮四一呆。

  殷采衣更怔,這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他甚而根本就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意思。

  他慢慢看向相從,眼神奇特,不出聲。

  度砂「啊」了一聲:「昭兒,我和你說了是誤會啊,他沒有不信我們。」

  相從眼裡有亮光跳了一下,隨即寂滅。失望過那麼多次,再往下陷,她——不敢了。

  「五哥你說過,這件事完了就讓我回去的。」

  這句話不但成功地堵了度砂的嘴,也讓殷采衣開始露出精光的眼盯過來。

  「那個,」他忍不住往門邊靠了靠,這兩邊他哪個都不想得罪啊。咽了口口水,「采衣,我那時是不知道嘛——你們重新談談好了,不過你是不是先保證下,以後別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了?雖然我知道你沒做什麼——」

  那個地方自然是指的青樓楚館之類。

  他沒想到的是,殷采衣想也不想地立即道:「這不行。」

  「……」他瞪大了眼,一時幾乎不可置信,「你說什麼?你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做負責嗎?你要和昭兒一起就不能再拈花惹草這是最基本的事情吧?」

  他連眉毛都豎起來,整個人幾乎暴跳。

  廳裡的氣氛緊張起來。

  「我拈花惹草?」殷采衣重複了一遍,某種情緒——某種從很久以前就在累積的,一直無處抒解的,在私底下一點點越滾越大的情緒被這個詞,在這個並沒想到的情形下戳了個小小的洞。

  「那你告訴我,每年年會一定要見一面的主事是誰?紫金藤鎖片是什麼意思?」他沒看相從,盯著度砂,眸光凍結如冰,「三更花圃私會的,又是誰?」

  廳外陽光一地光華,相從的臉色卻如陰影一般死灰,她站立不穩,抓住度砂的衣袖,「五哥——」

  這兩個字嘶啞得幾乎聽不出來,從心肺裡掙扎出來,生生將度砂的心劃出一道血痕來,「你說,他信我的,你剛剛說——」

  她抓著心口,呼吸都困難,竟然說不出下面的話。

  這傷害來得猝不及防,她事先預兆不來,也就完全沒有抵抗的力量。

  「昭兒,昭兒……」度砂眼睛陡地刺痛,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用手順她的背。她傷成這樣,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太清楚殷采衣對她的意義,家都捨得逃,所有親人全丟下了,這麼多年,一句怨言也沒有。所以雖然知道她找的人早全忘了,還是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希望她能把失去的幸福找回來,別的他都不計較了,都不管了。

  殷采衣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隔著幾步之遙,那臉色竟也更加難看,聲音同樣有些啞:「我不信你——風相從,原來這就是你的意思!」他別過臉去。

  宮四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這是吵架吧?這兩個人——一個四季如春從來少形於色,一個沉靜如古井深巷淺約微笑,這樣兩個人居然也能吵得起來?還明顯是氣氛很凝重性質很嚴重的吵架?

  真是的——他摸摸鼻子,兩個都是聰明人也有壞處啊,都會多想。殷采衣那幾句問話明擺著是吃醋,很平常的話嘛,解釋下不就完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這一會兒工夫,相從已經略微平復過來,聲音有些模糊地傳出來:「五哥,我要回去。」

  度砂忙不迭點頭,「好好好,都隨你。」

  「不——」殷采衣一字未完,下一句變成了驚怒,「四少,你做什麼?」

  度砂瞪他一眼,「活該!」拉著相從去後院收拾行李。

  宮四拍拍手,笑眯眯地道:「你們都在氣頭上,說不出什麼好話的。不如我帶相從回去,過一兩個月,大家都冷靜了,你也全考慮好了,再到齋裡來找她不遲。」

  他負手向外走,步伐輕鬆無比,邊甩回最後一句話:「對了,穴道兩個時辰後解,正好趕上吃晚飯。」

  沈忍寒跟在後面,到門口時忽然回頭,笑道:「你還記得,你要找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度砂不知道這人去青樓只是為找人,他卻不是一樣的睜眼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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