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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殷采衣重重擰眉,這句話問得莫名,他現在實在沒心情猜什麼啞謎,眼神凶凶地瞪過去,「什麼意思?」

  沈忍寒搖頭,笑了一笑,卻不說話,逕自下階而去。

  本來沒什麼恩怨,平白陷害了他一場,這便當作還債吧。他不見得聰明在哪裡,所知道的不過兩件事:第一,他翻遍了全天下的青樓找的,那個少女名叫林昭;第二,剛才,度砂喚風相從作「昭兒」。

  當局者迷,所以尋尋覓覓,百求不得,也是通病。若不然,那麼幾句話又怎會鬧出這個局面來?

  廳裡,只剩下一個人僵硬地站著。

  過堂風吹呀吹。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吹平了殷采衣皺在一起的眉頭。

  孤零零地站著,冷靜下來,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如果,剛才不是那種口氣,應該不至於變成這樣吧。」

  都是度砂那個不會說話的笨蛋,難道不明白,他既然對相從動心,就不可能不忌諱花花草草那些的嗎?尤其相從本身確實曖昧一大堆。

  再加上,居然到這種地步還是不信他——他裝成那樣難道容易嗎?又有誰來信過他了?

  比他還細緻聰慧的人,怎麼偏偏腦子就是轉不過來?他再能忍耐,也總有忍耐不了的時候啊。

  竟就那麼走了——

  鬱悶無比地吐出一口氣來,不是都到結局了嗎?陰謀也粉碎了,敵人也趕跑了,內賊也揪出來了,一般不就該是抱得美人歸了嗎?

  為什麼他的人跑了,結局也被人啃了坑坑窪窪的一口?

  ……

  繼續鬱悶。

  十數日後。

  相從在拂心齋的住處和宮三不遠,有個不大的小院子,她自己種的一些花草,卻跟名品掛不上鉤,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她自己都不大叫得上名的野花野草,平常也不怎麼修整,只是除除枯枝敗葉。

  啞啞的一聲。

  離開數月的主人推開了院門,熟悉的花木被晚霞鍍了五彩的邊,還和離去之前一樣生機勃勃。

  拉了拉肩上的包袱,斜陽下,少女的眼睛不由得眯起來,露出了從離開那個人在的地方起,第一個溫暖的笑意。

  到家了,終於。

  捶了捶腰,相從往裡走去。回來坐了一路馬車,倒坐得腰酸背痛起來。

  指尖愉悅地順手拂過石子路邊的不知名粉色花朵,剛才已經打聽過了,即墨拖了三爺不知道到什麼地方散心去,大約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聽到的時候,不自禁鬆口氣,不然,真是不知要怎麼和她解釋。

  放了包袱,開始動手收拾。畢竟是幾個月沒住過人的屋子了,原來再怎麼乾淨也沒用。

  潑水,掃地,擦拭桌椅箱櫃的浮灰,重新鋪床……

  忙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停當。

  窗外已是暮色深重,相從點了燈,抬手擦了下額上的汗珠,坐到床邊,把包袱打開,開始最後的事:把當初帶去的衣物用品各歸各類。

  「這個——」有些怔地看著一摞衣物中間,露出的月白色襟腳。那款式,明顯不似女子的。對了,當時這些是五哥收拾的,他大概是隨便就卷在一起了。

  遲疑著,心裡一時也分不出什麼滋味,只伸手輕輕將那件衣衫扯了出來。只穿過一次的單衫,嶄新如初買。

  微微地歎了口氣,最後能留下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吧?

  那麼多天悶在馬車裡,該傷的該痛的,也都算完了。她的性子在那些年盲目的尋找中已經壓抑慣了,早不是離家時潑鬧的小丫頭,現在,卻是連大哭發洩都不會了。

  目光微微迷惘起來。那時,那時她才多大?冒冒失失地撞出來,在江湖的血雨刀鋒間尋覓,什麼想到想不到的苦都受了,終於重回安逸,銳志棱角被消磨得殆盡。幾乎要放棄忘掉的時候,那人以別樣的風流之姿赫然眼前。

  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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