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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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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畔紮營的第三個夜晚,他的情況穩定了下來。 玄明將東西收拾到馬車上,看著懸在夜空中半圓的月,低低的歎了口氣。 古今同一月,人各自西東礙… 望著那燈火通明的帳篷,他躊躇著,正不知該如何進去開口,卻見炎兒走了出來,鐵英跟在她身邊,兩人停在帳門口,她對鐵英細細交代了些該注意的事項,然後看了營帳最後一眼,便毅然決然的轉身,朝他走來。 「他快醒了?」他聲音嘎啞。 「嗯。」她點頭,神色黯然。 「那……該走了。」 「嗯。」她再點頭,唇角扯出一抹笑,很苦、很苦的笑。 他抬手,卻又不知該說什度,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於是,只能轉身備馬。 她上了車,放下了布簾,沒再看營帳一眼。他知道她不敢看,怕看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可他看了,而且在得到鐵英保證的點頭之後,才駕車離去。 人們走夜路,是為了避日頭。 可他們非一般商旅,不怕烈日,走夜路,是為了怕他醒來後會憶起前世。 所以,走得匆匆。 非同於以往的,是她並未再希冀地問他往哪兒走,因為事到如今,往哪兒走都沒差了……沒差了……風聲颯颯,揚起了輕塵,在黑夜中。 誰? 他在腥風血雨的夢魘中掙扎著,他在大雪紛飛的夢魘中掙扎著,他在白霧茫茫的夢魘中掙扎著……他恍惚中醒來又昏睡過去,睡去又再度醒來,現實與夢境交錯,他幾已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但每當他被下沉捲入至那如海潮一般深沉迷亂、洶湧的惡夢中時,她清雅的嗓音、溫熱的小手,總是會穿透一切,帶他回來。 是誰? 他想開口問,但卻虛弱得完全無法開口,有時他會在朦朧昏黃的燈火中看見她在他身旁移動,替他拭汗、換藥、點燈,或是輕聲和那名繃帶怪漢說話;可有時他又會在另一個滿是白霧的地方看見她,他和她坐在水邊,她會威側著小臉,梳著長長的黑髮,哼著那熟悉的旋律,對他露出淡淡的淺笑。 是真?是幻? 林蔭及光線錯落在流轉的水面、在堆積的落葉、在她細緻的髮膚……波光粼粼的綠水一波一波的襲向她光潔的足踝,林間有光,水面上卻奇異地飄著霧,水霧和日光交錯在半空形成七彩的虹……影像又是一陣閃動,然後又是漫天血霧、激烈戰鼓,鋪天蓋地的掩去那間些的靜謐平和。 跟著又是她的聲音、她的手,古老的旋律、古老的語言。 在一次又一次反覆的掙扎中他漸漸的習慣了她的存在,因為無論真實與虛幻,那抹青色的身影總是在。 是誰呢? 迷亂的意識遊走半醒與昏迷中,記憶始終是交錯的,真的、假的,見過的、沒見過的,十年前的、幾天前的。 夢嗎? 那些看似真實又虛假的存在。 到底是誰呢? 當他發現自己伸手撫摸那名女子的臉時,那觸感是如此真實,他開始懷疑自己已一腳踏入棺材中。 滾燙的濕意染上指尖,他有一瞬的茫然。 淚嗎? 不知為何,他混亂的思緒閃過一絲質疑。 是淚吧,那明明是淚,他卻直覺有哪裡不對,直到另一串淚珠滑落反映著昏黃的燈火,他才拋開那股莫名的疑惑,心頭卻冒出了另一個問題。 為何哭呢? 她開口說了什麼,他什麼都沒聽到,他懷疑自己聾了。 為什麼哭了? 心口悶悶的痛著,他想開口,她的身影卻逐漸淡去,消失在霧裡…… 第四章 從昏迷中再度醒來,他發現自己腦袋不再暈眩,看到的東西也終於不再晃動、模糊、朦朧,至少他現在看著盤腿在旁、打著瞌睡的鐵英那張粗獷的大臉就清楚得很。 他撐起上半身,才用力就發現自己還是十分虛弱,稍喘了兩口氣,環顧營帳,他並沒有看見那名女子。 那是夢嗎?他蹙眉自問。 不,應該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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