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溫柔半兩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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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心又緊,好痛,教淚如雨下。 「你可以走的,但你若真走了,就不是我認識的溫老闆了。」 溫柔揪抓著他衣襟,再忍不住,將淚濕的小臉埋在他肩頭上,縮在他懷中顫聲哭了出來。 他懷抱著她,沒再開口,就這樣任她淚濕他的肩頭。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曉得淚水不斷的湧出,過去這一個月,她淚也沒掉過一滴,在這之前,她甚至不曉得她還會為那人的死感到難過。 那人眼也不眨的,就把她賣了,有什麼好難過的?那大宅,根本也不是她的家,又有什麼好不舍的? 可,就是難受,就是停不下淚來。 然後才發現,原來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將來能以溫子意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可以讓那人後悔當年沒好好待她這閨女。 還以為不在乎,原來還是執著於自己不得人疼。 可他卻看得比她還要清楚明白,身邊那些待她好的,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枕在男人厚實的肩頭上,聽著他沉穩規律的心跳,溫柔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她睜開眼,看見自己抓皺了他的衣襟,看見他衣襟下的單衣裡,有著一抹豔紅。 那是血,從內而外,滲出來的血。 這個月,在她忙著賣屋償債時,城裡到處暗潮洶湧、風聲鶴唳,她知道是因為城裡那些商家正與他明爭暗鬥。 周豹病了,幾月不出,想反的人,早就開始蠢蠢欲動。 先前那些亂的,只是不聰明的商家,聰明些的仍如王飛鶴那般按兵不動,若非王家少爺太蠢,王飛鶴只怕也是要等到現在,等到他傷。 畢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誰不想當那撿便宜的漁翁呢? 這城位在運河要衝,絲綢、魚米、棉花、茶鹽、青瓷陶碗,全都得從這兒過,是商家必爭之地,誰若能掌控這座城,就能掌控大半江南,那些巨賈大商,人人都想當頭,想稱霸,若周豹真的病了,要爭權、要奪利,只能在這當口。 看著他內衣裡滲出的血,她才知他在這波爭門中受了傷,不知何時,受了傷,所以才待在有著重重關卡、戒備森嚴的當鋪這兒,所以她剛到時,他才閉著眼,那時他八成是真睡了。 即便睡了,也不讓人知,也還要撐著。 這男人,怕是連那總隨侍在他身邊的墨離也不信吧? 他說,她是他的棋。 這局棋,他布了多久?打兩人相識之初?那該也有近兩年了吧?這男人究竟活在什麼樣的處境之中?要如何,才會讓一個人把日子過得如此步步為營? 在此之前,她不敢去深想和他有關的一切。 她很清楚,周慶不是她可以要的人。 那時,她以為一夜就夠,那會兒,她也只想著若要把身子給人,至少也挑個自己樂意的,想著之後,就走得遠遠的,過她的日子,活出她的一片天。 她沒想過能再見他的。 可如今,她才發現自己仍在他的棋局中,仍是他手中的一枚棋。 該要走的,這男人多可怕。 看著他衣襟中那抹鮮紅,她心口不由得抽緊。 這,是故意給她瞧的嗎? 要她心軟?抑或是,他真的只信她? 是信她的嗎? 溫柔抬眼,看見他垂眼看著她,一雙黑眸深深,眼底有著教她心顫的神情。 他溫熱的大手,再次上了她淚濕的小臉,徐徐抹去她的淚。 那動作,那般輕柔,讓她無法抗拒。 罷了,就算他是故意,她也認了。 真要留在這城裡,她還能不上他這盤棋嗎? 溫柔鬆開緊揪著他衣襟的小手,偎著他的大手,語音喑啞的問。 「你說,我是你的棋。」 「是。」 「溫家已經垮了,你要我何用?」 「溫家是垮了。」他環抱著她,道:「溫子意沒有。」 她一怔,抬眼看他。 「你想溫子意做什麼?」 男人握住了她的小手,攏著。 「做你本來就在做的事。」他垂眼看著她,勾起唇角,道:「做王飛鶴本來應該要做的事。」 「什麼意思?」她不懂。 「一個地方,除了大惡之人,總也有大善之家。」 她愣看著他,慢慢坐直了身子,醒悟了過來。 在王天鳳綁架她之前,她一直以為王飛鶴是個大善人,但他不是,那人不是。 「王飛鶴是周豹的大善人。」 周慶看著她,告訴她。 「溫子意,是我周慶的。」 溫柔傻了,呆看著他,一時無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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