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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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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納妾,冬冬已經備了賀禮。」易遠抬起眼,道:「我不認為還需要給他其他。」 「舅老爺待咱們易家恩重如山。」易夫人臉色鐵青的說:「當年若非他說服了我爹拿錢出來,咱們易家早就沒了!」 「這些年,呂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那一口我讓他們冷著了?餓著了?」易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道:「食衣住行,易家人有的,呂家也一樣,我當他們是一家人,他們只當我是財神爺,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易家若真欠過他們,這些年還得也夠本了。」 易夫人聞言即惱,脫口便道:「你這孩子,你明知——」 「明知什麼?」他眼一眯,冷聲打斷她道:「娘倒是說說,我明知了什麼?除了錢,咱們易家還欠他什麼?讓他自認能長年對我呼來喝去,予取予求?」 易夫人倒抽口氣,被他這一問,反臉色慘白的閉上了嘴。 瞧她那飽受打擊的模樣,易遠即便火大,最終仍是放緩了口氣,看著她,意有所指的說:「過去該給的,我從來沒少給過,今後也不會少上一點,可若是太超過的,我不可能再多給上一文。」 易夫人見兒子吃了秤砣鐵了心,全身氣得直發抖,再沒費事多說一句,轉身掉頭就走。 易遠冷著臉,低頭再要寫字,才發現握住手中的筆都教他給折了。 他低咒一聲,將那筆扔到筆筒裡,起身就往外走。 冬冬不知他母子倆之間到底怎麼了,只知事有蹊蹺,不禁快步跟了上去。 她原以為他改了主意,要去找他娘,誰知他出了院門卻朝大門那方向走去。 「易遠?」 她張嘴叫喚他,可他像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直往前走。 知他惱火,冬冬曉得就算這時她再喊他,他也不一定會停下,她停下了腳步,遲疑著是否要跟上,她知他在生氣,或許他想要出去走走,喝點酒,消磨掉那火氣。 可是看著他漸行漸遠,即僵硬又憤怒的背影,不知怎,只覺心好慌。 下一瞬,她不由自主的再舉步,匆匆再次跟了上去。 只是這一回,她沒再叫他,乾脆就安靜的跟在他身後。她告訴自己,她就跟他到酒樓門口就好,見著他安全進了門就回來。 誰知道,他一路走出了大門,上了街,像在消耗怒氣在飯館停下,沒在易家印坊停下,沒在易家紙坊停下,即便天都開始飄下小雪了,他也沒有停下來。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整座城都快被他走遍了,他的腳步才漸漸慢下來。 冬冬一聲不吭,靜靜的跟著。 當他慢下來時,她也慢下來。 然後,他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停在原地。 冬冬跟著停下,這才發現他竟停在一處她無比熟悉的地方。 雷家豆腐店。 心口,莫名一震。 不自覺的,冬冬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他等邊,看著自己從小長大的小屋。 天黑了,家家戶戶都點上了燈火,也沒有丁點氣息。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隻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冬冬微微一楞,抬眼瞧他。 鄰人的窗,透著光,映照在他冷硬的臉龐上。 他垂眼瞧著她,一句不吭,只是收緊了他的手。 那瞬間,她想他其實知道她跟著他,一直知道她跟著他。 她能看見,他眼裡的火氣已經消了,只殘留著莫名的苦澀和疲憊,就像過去那些年,他來找她時一般。 以前她總不知,像他這樣吃穿不愁的少爺,會有什麼煩惱,能有什麼煩惱,小時候,她總以為他是天之驕子,定也無憂無慮,長大了才曉得不是那樣,沒錢的人,能吃飽就很開心,有錢的人,吃飽了卻煩惱更多。 可冬冬卻一直等到,真的嫁給了他,住在那個家,處在他那群總對他需索無度的親族裡,她才真正瞭解明白他的處境,並非旁的人想像那般輕鬆,那樣自由。 身為易家少爺,他肩上擔著的,不只易家那些親族,還有工坊書樓裡所有人的生計,這城裡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靠著他,都仰賴他。成親這兩個多月,她一日也沒見他休息,他總是天還沒亮就起,天黑了也帶著工作回家處理。可每每他忙了一天回來,三不五時還得受他家裡人的氣。 所以,他來找她,在每次受了氣時,走過半個城,消磨了怒氣,才來找她。 他不是不理她的叫喚,他只是不想她受他的氣。 不自禁的,她回握住他的大手,朝他微微一笑。 那抹笑,如此溫柔,像黑夜中的火苗,溫暖了他冰冷的心。 難以自己的,他抬起手,撥去她發上的雪。 「你真傻。」他垂眼看著那站在雪中的小女人,心好緊。 本以為。她會失了耐性,會先回去,誰知她一路跟著,硬就是要陪著他。 「傻的是你。」冬冬踮起腳,抬起手,不舍的將他發上,肩上的白雪也拍去,悄聲道:「我們是夫妻,你不開心,也能同我一起,不需要刻意走開,就是你想發脾氣,我也不會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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