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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魏嚴縱是有氣,也只得忍下,著惱的重新跪回地上。

  即便如此,白露仍是不安,這刺史大人看來似乎有些不是很可靠,教人難以信任。她無法不注意到,縱然他叫魏嚴重新跪下,嘴裡可還是尊稱他為大人。

  「咳嗯。」刺史大人輕咳兩聲,重新在位子上端坐好,再次瞧向那肥得肉直顫的珠寶商,再問:「景臨,本官問你,四月前,此女是否曾攜一翡翠雕件來售求現?」

  「這個……」景臨小小的眼珠子,瞧了下魏嚴和白露,抖著肥肉,看著案後幾位大人說:「回大人,當是如此。」

  白露一怔,瞪著那富商看,她是見過他,可從未與他交易過啊。

  「那是何月何日?」

  「七月十九。」

  「民女白露,你作何解釋?」

  「回大人的話,白露確曾見過景臨,但七月十九,白露整天人在應天堂為人看診,堂內簿記皆有所登。」

  刺史大人聞言,瞅向蘇小魅,「蘇將吏,簿子呢?你可有同應天堂搜來?」

  蘇小魅將搜來的簿記呈上。

  刺史大人將應天堂的簿冊翻開,上頭確實一一登記年月,以及當日看診人為何,人數多少,家住哪裡,為其看診的大夫是誰。

  「景臨,七月十九,白露確是在堂看診呢。」

  景臨額冒冷汗,「是小人記錯,可能、可能是二十。」

  「七月二十?」刺史大人揚高了眉,再翻一頁,道:「二十那日白露在替王婦阿霞接生。」

  「那二十一?」景臨抖著臉肉,試探性的問。

  「王阿霞難產,生了兩日夜。」刺史大人告訴他。

  「咦?呃,那個……二十二呢?」景臨肥臉煞白,抖著肉再問。

  「你要不要乾脆我告訴你她哪日不在啊?」刺史大人一擰眉,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是記不記得啊?」

  「那個,這個……」景臨掏出手絹,猛擦額汗,吞吞吐吐了半天,吐不出個所以然來。

  湘陰縣丞見情況不對,忙回身插嘴:「大人,簿記為人所寫,皆有可改,要仿一本,也不是難事。」

  「啊,對,你說得對。」刺史大人恍然,指著那縣丞笑道:「也是啊,仿一本是不難啊。」

  白露心再一沉,卻聽蘇小魅開了口:「大人,既是如此,或可請人召來王阿霞問問,婦人產子,又是難產,王婦必記得產子日是何時。」

  「唉呀,蘇將吏說得也是。這法子好。」刺史大人說著,再同長史示意,道:「長史,去看看王氏阿霞——」

  他話未完,府外已有一婦人舉高了手,道:「這啊這兒!大人,我便是阿霞呀,大夥兒讓讓、讓讓啊!讓我過去,大人在叫我呢!」

  人們一聽,立即讓出了位,讓那婦人過去。

  婦人手中懷抱一娃兒,在大夥兒的幫忙下,終於擠進了廳裡,她揮汗如雨的道,「唉呀我的娘啊,過這街,還真比生孩子累。」

  此話一出,教人們又笑出了聲。

  她抱著孩子,三步兩並的穿過大廳,一下子跪到了白露身旁,硬生生將那肥胖的珍寶閣大老闆,擠到了一邊。

  「白露姑娘,你別怕啊,阿霞我來給你作證。」

  白露一愣,怎樣也沒想到會看見這婦人。

  婦人氣沒喘過來,就朝案後的幾位大人道:「大人,我就是王阿霞,我手中這孩子,便是白露姑娘接生的,生了我兩日夜呢,我可不會忘的。」

  「你孩子幾日生的?」刺史大人問。

  「回大人,二十日至二十一日。」

  湘陰縣丞臉一變,不甘,再問:「早上還晚上啊?」

  阿霞振振有詞的道:「二十日一早天未亮就開始疼,我家男人趕緊跑去應天堂,白露姑娘辰時便趕來了,一直到阿霞二十一日晚上,生出我兒阿大,可一步都沒離開過。」

  「你確定嗎?」華容縣丞問。

  「當然確定。」阿霞點點頭。

  「王阿霞,你要知道作偽,可是有罪的。」刺史大人問。

  「我知道。」阿霞抱著孩子道:「可阿霞沒有說謊,我們全村的人都可以為她作證,她那兩日確實在我們那兒待了兩日夜,可沒空跑來嶽州城,同這吃得腦滿腸肥的大爺買賣呢。」

  「是啊,咱們全村都可以作證的!」一時間,廳外有一小群人跟著舉手嚷了起來。「咱們都能作證——」

  而景臨被她一說,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也嚷嚷:「你說什麼你——」

  「我哪說錯啦?!」

  刺史大人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道:「安靜安靜!公堂之上,豈容人大呼小叫?再吵的人,全拉進來各笞腿臀十下!」

  廳外及案下兩個快吵起來的人聽了,立時全都閉上了嘴。

  見狀,刺史大人這才滿意的吸了口氣,橫眉瞧著那珠寶商問:「景臨,你到底是否記得此女何時將翡翠拋售與你?莫要再說謊,若再浪費本官時間,本官就先打你幾個大板!」

  景臨一聽要被打,肉抖了一下。

  「事隔許久……」景臨心虛忙道:「小人、小人,記……記不太清了……」

  魏嚴一聽,怒道:「景臨你——當初你可不是這樣說的,明明你信誓旦旦同我誓言說是宋應天要白露將我傳家翡翠賣你——」

  景臨額上冷汗微冒,「是如此啊,我只、只、只是記不得,是何時而已。」

  華容縣丞輕咳兩聲,道:「大人,事隔四月有餘,景老闆記不得正確時日,也是可能。」

  刺史大人聞言,再問:「景臨,本官再問你一次,白露可有賣翡翠與你?」

  「這……那……」景臨的小眼,飄來瞥去,瞧見魏嚴那憤怒臉目,又聽兩位縣丞在幫著說話,再次選了邊站,牙一咬便道:「是有。」

  白露聞言,忙分辯:「大人,白露從未同其做過買賣。」

  「景老闆。」

  此稱呼一出,教大夥兒都嚇了一跳,

  循聲而去,方發現原來是沅江縣丞,他年歲已高,發須全白,臉上的皺紋又深又多,似隨便一擠,便能夾死一隻蒼蠅似的,這縣丞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像是已經睡著,至此才輕咳一聲,問。

  「你說白露將翡翠拋售與你,你可有憑據?」

  「因白露姑娘是應天堂主事之人,又說需錢孔急。」景臨抹去一頭汗,道:「是以小人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並末多有相詢,也無請其簽單。」

  「那就是口說無憑了。」沅江縣丞挑起沉重的白眉,說道。

  這結論,教所有人又是一愣。

  廳外人騷騷嚷嚷,討論喧嘩著。

  「大人,此婦之言不可信啊!」魏嚴瞧著,大喝一聲,忙強調:「況且先前在湘陰縣,蘇將吏自個兒也說,此婦以毒藥藥人,連我兒媳,已害死七人。對照我兒媳,同樣都是在給應天堂看診後,突然惡化,先後猝死,大人不也因這七人死因不明,才請尚書調派將吏支持調查的嗎?幾位大人,不也就是因此才會齊聚嶽州共審?這不就說明,此婦心似蛇蠍,否則蘇將吏哪個不指,要控她以藥藥人七命?」

  「是嗎?」刺史大人眉一挑,回首問長史道:「有這回事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大人曾請我修書信于刑部尚書,請其幫忙。」長史點頭確認,看著另一邊的蘇小魅,道:「蘇將吏兩個月前便已至此,調查此連環命案。」

  「是這樣啊。」刺史大人點點頭,笑著看前方幾位縣丞道:「我還道幾位大人今兒個怎這麼有空,這麼冷的冬天不在家睡大頭覺,還起了個大早,來陪我一同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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