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白露歌 | 上頁 下頁 |
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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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頓時大響,傳得老遠,教人們興奮了起來,個個伸長了脖子,試圖要看真切些。 官爺敲完了鼓,轉向前方人潮,高喊。 「衙時已到!大人坐衙——」 此話方落,府裡廳內,就瞧一黑髮黑胡的男人身著官服,從內而出,來到了廳裡,坐上了廳上最高的大位。 大位之下,另有三名縣丞。 廳裡除了立于刺史大人左右兩旁的長史與蘇小魅,更有通判官、判官、法曹、主典等人,而執刑問事們,個個是手持大小笞杖,在廳旁左右分站,表情冷漠,有若木偶。 待刺史大人在堂上坐穩了,抬了抬手,才又有一名官爺張嘴高喊。 「開堂!」 「威——武——」執刑問事們共聲齊喝。 那聲是又沉又低,可教人打了個顫,幾乎教廳門內外所有的人,都立時安靜了下來。 刺史大人再一抬手,便有官尉將訴狀的魏家老頭,和被告的白露帶上。 待兩人都跪下了,刺史大人才問。 「訴者何人?將姓名原由報上。」 魏老頭被關了幾日,發散眼垮,仍是一臉不悅,雖然跪下了,可還是不甘的怒瞪了身旁的白露,和那站在刺史左側的蘇小魅一眼,方拱手朝刺史大人道。 「老夫魏嚴,四月前兒媳突然往生,老夫因覺有異,一查之下,方知應天堂藉看診以毒藥藥人,盜我家寶,害我兒媳!」 「魏嚴,可曾有人告知你,誣人入罪,若查無所實,便得反坐?」 「老夫知道,長史已再三告知。」 「好,你知便成。」刺史大人點點頭,即便這數日,他已反復閱覽過案上狀書,仍低頭再細看一次狀書,跟著,方抬頭瞧著那被押上來,跪在一旁的姑娘,問。 「民女白露,魏嚴之訴,可是真有其事?你是否真藉看診之名,行詐財害命之實?」 白露拾起頭,瞧著案上那官,只見他黑髮黑胡、厚唇大耳,年歲只在四十左右,一臉橫眉豎目,眼上還有一疤劃過眉角,官不像官,倒像綠林盜匪,若非他身著刺史官服,又高坐大位,眾人皆對他必恭必敬,她還真要以為此人是賊非官。 她愣了一愣,然後看見那男人就在刺史大人一旁,定定的看著她。 他雖面目嚴肅,但眼裡透著緊張,她知他仍憂她不肯。 「回大人。」白露將視線從男人身上拉回,瞧著那案後刺史,深吸口氣道:「白露于少夫人死前數月,確曾至魏府看診,可從未詐財,更不曾害命。」 此話,教那男人心口一松,黑眼裡浮現幾不可見的釋然。 「大人,此婦心毒狡獪,其言當不可信。」魏嚴聽了,未等剌史問話,便聳著白眉,疾言厲色,忙道:「她若未做,必也是其主宋應天所為,我兒媳本只微恙,請其來看,看完身子每況愈下,不久便死。未幾,老夫便在嶽州大市,見我傳家翡翠出現珠寶商家珍寶閣,問其從何而來,商家只道,是應天堂宋應天遣此賊婦來賣。」 刺史大人聽了,轉過頭來,瞧著白露問:「民女白露,你可曾攜魏家翡翠,賣予珍寶閣商家?」 白露深吸口氣,眼也不眨的道:「不曾。」 「她胡說!」魏嚴斥道:「那是我親耳所聞,珍寶閣商家親口所講——」 刺史隨便敲了敲驚堂木,道:「好了好了,安靜。」 魏嚴見狀,方閉上了嘴。 刺史大人朝身旁長史招了下手。 長史會意,揚聲道:「傳——珍寶閣商家上堂——」 不一會兒,立時有人押著一錦衣玉服,腦滿腸肥的大老闆,上了堂跪下。 「你可是珍寶閣商家景臨?」刺史大人問。 「回大人,小的是。」大老闆唯唯諾諾的道:「小的是景臨,在城內珠寶市經營珍寶閣,買賣珠寶營生。」 「堂上這兩人,你可識得?」刺史大人指指那跪著的訴者與被告問。 「識得。」景臨瞧著那一男一女,喘了兩下,道:「這是魏大人,以及應天堂的白露姑娘。」 刺史大人一聽,瞅著魏嚴,問那珠寶商:「魏大人?你何故稱魏嚴為大人?」 「回、回大人的話,魏大人曾為縣丞,雖已辭官養老,但小人敬魏大人多年辛苦,是以仍以大人尊稱。」 「喔,是嗎?」刺史大人瞧著那魏嚴,微微一笑,「原來是魏大人,多有失敬,那還不快快請起,來人啊,賜坐。」 魏嚴面露喜色,神氣的站了起來,旁還有官爺,拿了椅子上來。 白露心中一凜,微寒。 果然,官官還是相護的嗎? 她瞥了那在刺史身旁的蘇小魅一眼,可他不急不慌,就是站在刺史大人身邊,眉目不挑,一語不言。 就在這時,一旁法曹匆匆上前,在長史耳邊說了幾句,長史聽了忙又俯身對坐著的刺史大人嘀咕了幾句。 正當官爺將椅擺好,那魏嚴掀袍要坐時,刺史大人突伸出了手,忙道:「慢!快撤椅——」 持椅的官爺一聽大人有令,火速將椅往後一撤,可魏嚴已要坐下,來不及站起,頓時一屁股坐倒在地,如王八翻肚般摔成了個四腳朝天。 廳外眾人一見,譁然而笑,就連廳內本面無表情的執刑問事們,也個個死命的憋著嘴,幾乎笑出聲。 魏嚴又羞又氣,老臉漲得通紅,趕忙爬起。 只瞧刺史大人將身子前傾,壓過半個桌面,瞧著那摔得萬般狼狽的魏嚴,道:「唉呀,魏大人,你還好吧?抱歉啊,律令有規,前人合禁,告人亦禁,辨定當能放之,告人者得押散……剛說散啥去了?」刺史大人講到一半,轉頭去問長史。 長史忍笑低頭,悄聲回道:「散禁。」 「啊,是了,是散禁。」他被提醒記起,笑眯眯的再轉過頭,瞧著那魏嚴,客客氣氣的道:「得押散禁,只可不著枷,還是得押要禁,所以恐得勞煩大人你繼續跪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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